柳茵茵一路來到衡靈鎮,與以往的煙火氣不同,此時這裡一片死寂,看不到一個人影,偶爾有貓從牆頭走過,見有人來,嗖的一聲鑽進了附近的樹叢,像是受到了驚吓。
确認周圍并沒有修士的行迹,柳茵茵打開了一直捏在手裡的紙箋,隻看一眼,腳步就頓住了。
紙箋上沒有太多文字,而是畫着一副簡陋的地圖,不用細看就知道根本就不精确。
歪歪扭扭的墨迹像是蛞蝓爬過的痕迹,令人不忍直視。
“妙……箴……秘境?”柳茵茵努力辨識幾個歪歪扭扭的字迹,随即一驚,“妙箴秘境?!師祖給我的難道是妙箴秘境的方位?她是什麼意思?讓我去闖秘境?”
過往的經曆讓柳茵茵習慣了趨利避害,他見到這幾個字的第一眼就本能地開始抗拒。
開什麼玩笑,妙箴秘境那是什麼地方!那也是人能去的地方嗎?!
對他來說,成為天下第一等的煉藥師固然重要,但性命更加重要啊!要是連命都丢了,就什麼都沒有了,他又怎麼保全自己與母親呢?
可是馮予惜不會無緣無故地提起妙箴秘境,她這麼說一定有她的理由。
到底該不該去呢?
柳茵茵将紙箋捏進掌心,看着遠處的山林發愣。
忽然,一道雪亮的劍光閃過,大群鳥雀驚起,樹林也被齊齊削去了一層。
嘶,有人?難道山外還有敵人?柳茵茵心中一凜。
他盡量收斂聲息,放慢腳步靠過去,找了個隐蔽的角落,扒開樹葉往外看。
衡靈鎮外的林子裡,哦不,這時候不能叫林子了,隻能說是一片狼藉,周圍很是空曠,入目皆是倒伏的巨樹,連土壤都像是被人犁過一遍,露出底下猙獰的山石與溝壑。
前方,有兩個人正持劍對峙。
其中一人柳茵茵很熟悉,正是不久前才見過面的趙瀞辭。
他手握一根半人長的竹枝,穿着一身白衣。當然,說白衣已經有些勉強了,血漬和灼燒的痕迹幾乎遍布他的全身,一頭黑發濕淋淋地貼在面頰上,也不知道是浸透了汗水還是血液。
至于另一人——居然是煉雪劍主張衾音!
比起趙瀞辭的狼狽,他要從容得多,一身鮮紅的衣袍在風中翻滾,像是一面浸透了血的旌旗。
柳茵茵隻看了一眼,就下意識屏住呼吸,心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們倆怎麼會打起來?在這種時候演師徒反目的戲碼,是不是太會挑時候了?
沒等他想好接下來該怎麼做,趙瀞辭忽然動了,身影一晃,竹枝在瞬息間向張衾音的咽喉斜劈下去,風聲呼嘯。
張衾音卻沒有動,他擡起右手,僅用兩根手指就死死夾住了襲來的竹枝。
“垂楊渡第七式?”張衾音的眼神從竹枝轉向面前的青年,“呵,倒是比十年前長進了,知道不能亂改劍譜。”
說着,他雙指一彈,竹枝發出一聲脆響,末端竟然被他生生折斷了寸許。
趙瀞辭一咬牙,又是一劍。
這一回,竹枝亮起絢爛的華彩,一片綿延不見盡頭的群山幻象在周圍浮現,金黃的曜日高懸,散發耀眼的金光,随着劍光落下,曜日也動了,朝着張衾音狠狠砸下。
“啪。”
又是兩根手指,竹枝被狠狠一彈,劍光與曜日同時落空,砸向不遠處的地面,恐怖的氣浪頓時炸開,連躲在暗處的柳茵茵都忍不住皺眉。
“翠屏堕星?是千山劍啊——”張衾音轉頭看看滿地的狼藉,“李存這一套劍法倒是後繼有人,隻是你拿他的劍法對付我,未免太小瞧我了吧?
“我與李存一同長大,千山劍法——我隻會比你更熟啊。”
說着,張衾音伸出一道劍指,輕輕在面前劃過。
半空之中,便有一道更加恐怖的日輪砸了下來,簡直像是一顆燃燒着的隕落星辰。
撲面而來的熱浪,讓趙瀞辭有一瞬間的失神,就在他手持竹杖想要硬扛的時候,張衾音一個響指,日輪消失了,燦金色的靈力瞬間化開,像是夕陽照射下的一團金色霧氣。
“你還有别的招式嗎?逍遙劍?還是——從我這裡學去的煉雪劍?”張衾音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看着趙瀞辭的眼神,就像是在逗弄孩童。
趙瀞辭盯着面前的紅衣男子,胸膛急促地起伏,卻說不出話來。握着竹枝的手腕微微顫動,也不知是力竭的緣故,還是幹脆被氣到發抖。
“你想留下我,這點實力還遠遠不夠啊。當然,更重要的是,你不可能用别人的劍法赢我。”張衾音低頭,踢開腳下的一根樹枝,又轉頭看了看周圍蒼翠的青山,“不管怎麼說,我活的年頭可比你長多了,在劍道上下的工夫,也不是你這種十九歲的小子能夠明白的。
“于劍修而言,天賦固然重要,這就像是鑄劍的材料,你是什麼比你做了什麼,更能決定你成為什麼。但一塊隕鐵,不經過錘煉,是永遠無法化作利劍的。好好想想吧,自從入山起,真正的生死搏殺,你經曆過幾回,就敢揚言要殺我?”
趙瀞辭側頭,用肩膀蹭了蹭面頰,将粘稠的血迹擦掉,盯着張衾音說道:“廢話少說,這些話,我已經聽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