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元戟所說的話,其實并非她孤陋寡聞,而是渡落山的陣法傳承确實早已斷代,多少渡落山弟子别說修習符箓陣法,甚至不知道渡落山還有陣法傳承。
千百年來,在符箓陣法一道,渡落山有且僅有一個薛牧山。
而幻境之中的他,如今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渡落山弟子,遠沒有數百年後的偌大聲名,卞荊的陣法造詣也就顯得十分古怪,甚至有幾分橫空出世的意味。
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這麼個人。
“咳。渡落山終究荒僻,比不上世家傳承千年,積澱深厚。”卞荊幹咳兩聲,随口應道。他的嗓子眼裡有一股血腥味,這是受了内傷的征兆。
元戟失笑,擺手道:“哈,這些話就别說了,你一看也不是會奉承的人,既然接下了第二鞭,想好怎麼接第三鞭了嗎?”
聞言,卞荊的臉一下就垮了,他低頭看了一眼,隻見衣袖碎裂,無數細小的傷口遍布雙臂,藍紫色的血痕從皮膚上滲出,像是某種妖異的文身。
這才第二鞭,隻是元戟的随手一擊,自己就受了傷,幾乎用上了全部的手段,如果不是身負靈種血脈的緣故,此時怕是站穩都成問題,更别提接下第三鞭。
“不能通融通融嗎?我是真的有事拜訪,第三鞭改日再接行不行?”卞荊嘗試耍賴。
他必須得承認,自己錯估了元戟的實力,她與真實世界中那個眠月宗少宗主相比,強的不是一丁半點,或許更接近曾經的元钺。
第三鞭,卞荊還真沒把握。
話雖如此,他還是深吸了口氣,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怎麼,話都說出口了,這時候想反悔?”元戟笑笑,一甩手中長鞭,朗聲道,“那可不行。”
說着,她一擡手,骨鞭猶如一條盤曲的白龍,遊走于庭院的上空,蜿蜒盤旋之間,周圍的景象突然變了。
古樸典雅的庭院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靜谧而幽暗的湖泊,水面的漣漪泛着銀光,頭頂是深邃的夜空,而在水面與天空的交界處,有一輪巨大的銀月。
銀月隻有一半露出水面,卻與湖中的倒影恰好合攏成一輪圓月,虛實相接,恰如夢境與現實的相互映照。
四下張望,元戟不見蹤迹,隻剩卞荊一人茫然地踩在水面上。
這是……靈域?
卞荊一怔,随即緊張起來。
不是說好的第三鞭嗎?還能使用靈域的?
話雖如此,卻容不得他細想,因為他忽然發現,遠處的巨大銀月居然還在變大,幾乎要侵占一半的天空。
那種巨物迎面而來,鋪天蓋地的壓迫感,讓人渾身冰涼。
卞荊下意識就往後退,可他剛退了兩步,餘光忽然瞥見腳下粼粼的波光,正在快速向後擴散,一圈接着一圈,就像是有風從前方吹拂而來。
可是此處無風,哪裡來的波瀾?
難道……銀月不是在變大,而是在靠近?
“你要接的第三鞭,就是這輪銀月。它由我的靈力所化,是整個靈域的‘眼’,也是此地唯一的殺機。”元戟的聲音在周圍回響,“我也不為難你,隻要你能在此地堅持一刻鐘,這一鞭我就算你接下了。”
話雖這麼說,以銀月眼下的速度,根本用不了一刻鐘就會貼近卞荊的身前。
先不說它靠近會如何,光是眼下,事情就很麻煩了。
卞荊俯身看向水面,那裡映照着自己略顯蒼白的面容。
随着銀月不斷靠近,他發現自己的鬓邊漸漸生出了白發,細紋攀上眼角與額頭,明澈的眼瞳像是蒙上了一層霧氣,開始變得渾濁。
就連雙手的皮膚,都顯出不同尋常的粗糙與黯淡,像是飽經風霜的樹皮。
靈域之中,卞荊正在飛速衰老,原本緩緩流淌的歲月長河咆哮着向前奔湧,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
照這樣下去,一刻鐘還沒到,他的壽元就已經耗盡了。
卞荊心中暗罵一聲,随即意識到元戟靈域的本質。
這是元家的秘術還流!或者說,是它的一種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