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荊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他認為自己應該是聽錯了。
晴兒?誰啊?東宮高晴啊?
他記得沒錯的話,那是自己的親娘吧?這個元钺怎麼可能認識東宮高晴呢?他不是從未離開過元家族地嗎?按理來說,他該對此一無所知才是。
而且,就算他口中的晴兒就是東宮高晴,他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為什麼又要對自己說呢?
什麼叫生的是女兒?難道他知道了我的身份?
不對,肯定是哪裡出了問題。
一時間,卞荊的思緒混亂到了極點。
“你來的時機不對,但不管怎樣,先過來坐吧。”
說話間,元钺已經轉過了頭,重新将釣竿握在手中。
卞荊略顯遲疑地走上前,在崖邊坐了下來。
他一靠近,才發現面前之人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孱弱,厚實的裘衣之下,是一具枯瘦的軀體,蒼白的面容帶着病态,顴骨處卻泛着一層不自然的嫣紅。
這樣一看,二人又沒那麼相像了。
“……什麼叫時機不對?我來晚了?”卞荊盯着元戟的側臉,有些愣神。
“不,恰恰相反,你來的比我預想中更早。”
“什麼意思?”
元钺深吸了一口氣,面色平靜地看向卞荊,問道:“渡落山出什麼事了?”
“渡、渡落山?”卞荊面色一變,差點就将渡落山被圍攻的事給說出來,但他瞬間想到自己是在幻境之中,于是語氣生硬地答道,“渡落山能有什麼事,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元钺輕笑一聲,似乎有些無奈,他突然擡手拍了拍卞荊的肩膀,低聲道:“我說的不是這裡的渡落山,我是指,你進入妙箴秘境之前,山中是不是出事了?你是被迫才會提前進入秘境的吧?”
聽完這番話,卞荊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驚駭,失聲道:“你知道這裡是妙箴秘境?你不是幻境中的幻象?”
“……我以為自己表現得已經足夠明顯了。”
是啊,足夠明顯了。
他不僅認識東宮高晴,甚至料到了卞荊會來到這裡,于是提前安排小童前去迎接。他的神态舉止,也根本不像一個因為先天體弱無法修行,被困族地數十年的人。
反而更像是某個早已隕落之人。
“那你、你……”卞荊的嘴唇抖了兩下,眼神躲閃。他心裡有個答案呼之欲出,卻不敢開口。
“叫我一聲爹,這麼為難啊?”元钺覺得有些好笑。
“什麼?!”卞荊瞪大了眼睛,還是不敢相信,“你是說……你是我爹?!所以你沒死?!那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他們說你已經……”
“我死了。”元戟點頭道,神色平靜。
卞荊:“……啊?”
那我現在看到的是什麼?鬼嗎?還是說……神魂?
元钺難道跟當初的祁相之一樣,隻剩下一縷神魂,藏在妙箴秘境之中?
“我确實已經死了,不管是軀體還是神魂,都已經徹底湮滅。不然你不會來到這裡。”元钺抖了抖手中的釣竿,似乎是察覺到異常,開始往上收杆,“妙箴秘境的重啟是我死後的一步棋,也是最後的手段,這說明當年之事已經遠遠超出了我的掌控,走向了最壞的結果。而你出現在這裡,雖然比我與山主當年約定的時間早了幾天,卻恰好驗證了我的一些猜測。當年我沒有做到的事,或許要由你來完成。”
一番話聽得卞荊氣血上湧,這都什麼跟什麼呀。
“你的意思是,妙箴秘境的重啟,是你早就安排好的?你早就知道我會來?不對,是你早就計劃好,要讓我來到這裡。那、那你既然死了,現在出現在我面前的又是……”
“是幻象,跟你在幻境中見到的所有人一樣,都是幻象。等到此間事了,幻境消散,我也會一起消失。”元钺不緊不慢地說道,手中仍在收杆,垂落懸崖的魚線實在是太長了,他繞了半天都不見盡頭。
聞言,卞荊不知該作何反應,他看着雲淡風輕的元钺,心中莫名又升起一股怒火。
但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