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七八點的夜空,卻如此寂寥。
安妮溫柔講解葡語的聲音還在耳邊響起,她第一次上課走神,低頭去看手心裡的那串号碼。
黑色的筆芯,不過是一串數字,但字迹卻又洋洋灑灑,和它的主人相似。
她在想自己到底丢了什麼,他如此笃定的口吻。
又想起他轉身上車時,風很大,她聽見他淺淺的笑聲,轉瞬即逝。
襯衫領口被風吹動,微微有些長的頭發也被吹動,他在白手套司機的恭迎下上了車後排。
“Keith的到來沒有給你造成不便吧?”安妮把最後講解的知識點解釋完,合上書,起身從櫥櫃裡拿了一排巧克力給孟浔:“他今天話還挺多的,平時他都不怎麼愛講話。”
孟浔接過安妮給的巧克力,道完謝後,道:“應該是我打擾到了安妮和Keith的周四聚會。”
“怎麼會呢,你做的點心多好吃。”安妮似乎想起什麼,問:“你現在還有在書店兼職嗎?”
不知道安妮為什麼突然說起書店的事情,Keith先生幫忙撒了謊,她也不能任由安妮誤會下去,于是便說:“當初說好了書店找到長期工就不要我,前幾天招到了。”
“喔”安妮似乎為孟浔感到遺憾:“我還想說,讓你去書店借兩本葡語書,平時可以看看,下周四我再教你。不過沒關系,你可以去書院借,或者等下周四我去找給你。”
孟浔才發現誤會了安妮問書店的意思,她忙應道:“我自己去書院借就可以了,謝謝安妮。”
“你好像很害怕别人幫助你。”
孟浔的确是如此,她不喜歡承别人的情,更不喜歡麻煩别人,因為以前外婆就沒少說她是麻煩精,累贅瓶,隻是後來長大了,初高中拿的獎學金多了,她才被外婆喜歡。
不過她也沒怨過外婆,畢竟母親和父親當年在一起,她就不同意。
她身上有她愛的女兒的血,也有她恨的男人的血。
“試着接受别人對你的好,”
安妮剝開了一個巧克力遞給孟浔,“喜歡你的人,會喜歡被你麻煩。”
孟浔拿過巧克力,放在嘴巴淺淺咬了口。
巧克力的皮屑沾染了手指,她起身走到洗手台準備洗手時卻再次看到那串号碼
——“你會聯系我的,想想自己丢了什麼?”
他話裡有話,賣關子惹人心煩。
孟浔隻能拿出手機把這個号碼記在了備忘錄裡。
“你很喜歡葡語嗎?”安妮的聲音在後面傳來,她又在搗鼓自己腌制的鹹菜,味道很沖,孟浔一邊摁下号碼一邊沒有掩飾自己的想法:“我隻是想去找些翻譯的兼職,這樣來錢快。”
“哦,那很不錯。”安妮語重心長說:“Keith的妹妹要是能有你這麼勤快就好了。”
“Keith先生還有妹妹?”
“她是個調皮鬼,Keith不願意理她,不對,應該說他不願意理任何女生,他的奶奶都為他的事情煩透了”安妮嗅了嗅鹹菜發酵的味道,分辨不出到底好還是不好:“所以我說Keith今天話很多,他願意和你講話,我覺得很驚訝,你可以幫我看看這個鹹菜味道對嗎?”
孟浔想那隻是因為他還記着那晚的事情,而且他們那晚并不美麗,或者他隻是想道歉...所以才願意和她多講話。
孟浔轉身走到了安妮那邊去,外婆也喜歡腌制鹹菜,她聞了聞:“沒錯,就是這個味,再發一發,過不久就能吃了。”
“那你現在沒去書店兼職,葡語也沒那麼快學好,打算做點什麼?”
“我還沒想好呢。”
“我推薦你去一個地方,不知道你願不願意,不辛苦,但是錢還挺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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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浔昨晚和安妮從天南說到地北,聊到很晚才被安妮安排司機送回學校。
周五上了早課,打了飯回宿舍吃,再拿起背包準備去圖書館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四點,昨晚安妮和她加了聯系方式,順便把要用到關于葡語那兩本書告訴了孟浔,讓她去A大的書院借。
孟浔走到了書院裡面,根據指示找到了安妮老師說的那兩本書。
剛想伸手去拿,沒想到就從對面被另一個人拿走了。
剛好也是她要的那兩本書。
孟浔隔着圖書櫃的縫隙看去,對面是個男生,看上去年紀不大,但絕不是大一新生,似乎也看到了孟浔看他,他晃了晃手上的書,“我先拿到的,我先看。”
孟浔的視線從他的臉上收回,嗯了聲轉身離開。
她去外面的書店借就行了。
但是也不能白來,她轉頭又去借了老師在課堂上說的《This Is What America Looks Like》作者:Ilhan OmarIlhan的書,講述了Omar從一個非洲難民到女議員的人生之路。
但是沒想到,這本書又被剛才的男生拿走了,這次,孟浔的眉頭皺了起來。
“你有什麼事嗎?”孟浔面無表情的問。
男生笑了出來,然後拿起書本,從另一側繞過來,把手上的書遞給了孟浔。
“開個玩笑而已,還你。”男生說:“陳毅。”
孟浔接過他手中的書本,轉身就走,但是下一秒,陳毅就攔在了她的面前。
陳毅高她一個頭,孟浔實在無心看人長得怎麼樣,蹙眉道:“有事?”
“你還沒說你叫什麼名字。”陳毅說:“認識一下。”
“我們沒有認識的必要。”
孟浔不喜歡這種人,他好像意識不到她的煩躁,自以為搶書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她轉身就走,不顧身後的陳毅說:“我知道你叫孟浔,你可能不知道我,我們選修一個班。”
孟浔腳步沒有為陳毅停下,走到了借書登記處。
“出示一下學生證。”
“稍等,”孟浔把背包放在前面,拉開拉鍊從證件堆裡找,翻了許久都沒找到。
身後有人在催,孟浔隻能說了句不好意思,拿着背包走到了書院門口的樹蔭下再次翻找。三四點的太陽沒那麼刺眼,但臉上仍然出了層薄汗,她手一頓,忽然想起什麼。
——“你會聯系我的。想想自己丢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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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的三四點,蘭濯風好不容易得了清閑,去了高家前幾年為了專門接待在香山澳有身份地位的人建的中式風格的私宅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