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江清描述的尺素傳情的前景在,江清這次離家,寅九心裡雖然失落,但心裡有了其他記挂,病情倒也沒進一步加重。
昨夜就到江家守着,以防寅九心病突發的大夫和一直關注着寅九情況的楊松都松了口氣。
下午便讓金四提了兩壇好酒并臘肉火腿做束脩,一道去和先生見一面。
江家請的夫子是個年過五旬的秀才,姓方。
面容清癯,發絲半白,眉宇間有風霜之氣,眼神清正,舉止間并無輕鄙,教寅九心生好感。
方夫子看見寅九并不意外,隻當寅九是尋常學生,輕輕點頭:“陳管事已經跟我說過,你今後與江潤他們一道跟我念書。束脩賬房已經支過,你不必多拿一份。”
寅九道:“既然要在夫子門下念書,今後也是要叫聲先生的。賬房那邊是小姐的心意,我帶來的東西,是學生對夫子的心意,還請夫子收下。”
方夫子看了看他帶來的東西,隻收下了臘肉,轉身回房拿了書冊出來給寅九。
是啟蒙用的《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
讓他拿回去,不認識也可以翻翻,以後慢慢就認識了。
寅九拿着書回房,很珍惜地翻看着。裡面的字他認識的很少,卻不妨礙他覺得書裡的字好看,能認識這麼多字還能教人的方夫子讓人尊敬。
次日清晨,寅九讓金四拿上他的書一同出門。
一出門就有一陣寒風吹來,寅九不自覺籠了籠衣袖。
楊松:“公子還是把手爐捧上吧?”
寅九搖頭:“我不冷。”
他确實不冷。
江清送他的裘衣裹在身上比什麼都暖,不過他還沒有習慣過這樣溫暖的冬天。
寅九到東廂時,江沐他們還沒來,方夫子已經起了,在用來當教室的屋子裡來回踱步,吟誦古文。
他見寅九來了,誦書聲一止,給他指點座位:“以後你坐在這。”
方夫子不指點寅九也能猜到哪張桌子是自己的。
江沐三人年紀尚小,身高不足,用的桌椅都矮小許多,隻有他的那張是正常大小。
寅九才坐下,江沐、江潤、江漣就被丫鬟帶着過來了。
三人和方夫子見了禮,就坐到自己位置上,江沐坐得端端正正,江潤扭着頭看了寅九好幾眼,江漣老老實實地把書本放在桌上。
方夫子環視一周:“人齊了,我們開始。江潤,背一下昨天學的。”
江潤松了口氣,站起來大聲地背:“自羲農,至黃帝。号三皇,居上世。唐有虞,号二帝。相揖遜,稱盛世。”
方夫子聽罷點了點頭。
江潤正要坐下,卻聽方夫子道:“從人之初開始背。”
江潤面色一僵,慢慢開始背。
開始幾段還算順利,越背越結巴,要方夫子不時提醒才能繼續。背了好一會才又背到“自羲農”。
方夫子讓他坐下:“我提醒你了十三回,本應該提醒一回寫一遍的,但十三遍太多,你一日也抄不完。我罰你一日寫一遍,寫十三天,但明日若能背出,就隻罰你一遍,後日能背出,就罰兩遍,你看着辦。”
罰了江潤,方夫子又點了江沐江漣背書。
江沐江漣都順順利利地背下來,一回沒讓夫子提醒。
複習完過往功課,方夫子道:“今天學新的,翻到稱盛世後面。”
其他人開始嘩啦啦翻頁,方夫子走到寅九邊上,幫他翻到這一頁,把要教的課文指給他,才朗聲道:“夏有禹。”
其他人立即跟着念:“夏有禹。”
方夫子:“商有湯。”
寅九也跟上了,一齊念:“商有湯。”
方夫子教課很細,每個人都會念以後,他一句一句地解釋意思,解釋過後上午的第一堂課就結束了,方夫子走出教室去自己房裡休息一會,也是把空間讓給學生自己放松片刻。
江潤焉嗒嗒的道:“我下午沒時間玩了。”
江沐道:“别總想着玩,夫子的課業并不重,你多花些心思就記下來了。”
江潤道:“我去小解!”
說完就跑出去了。
房内一靜。
寅九沒有出去活動的意思,坐在原位看書,認他今天第一次學的字。
伺候江沐江漣的丫鬟進來。
江漣的丫鬟提着食盒進來,幫江漣收攏了桌上的書本,再把食盒放在桌上打開,取出裡面的碟子。
幾碟小巧玲珑的糕點擺在桌上。
江漣扭着臉小聲說:“二姐,哥哥,吃點心。”
江沐習以為常,過去撿了一塊吃:“我隻能吃一塊,吃多了中午吃不下飯,姨娘會說我。”
寅九不願意讓小姑娘的好意落空,也過去挑了一塊。
江沐的丫鬟這時倒好了茶,給幾人。也沒有忘了江潤那份,倒好了放在他的桌上。
寅九有點慚愧,自己竟然什麼都沒有帶,吃兩個小姑娘的東西。
……
江沐他們下午不必上課,方夫子布置了不多的課業讓他們回去寫,課後單獨留下了寅九。
方夫子:“我知道你身體不好,但是既然和江沐他們一起上課,學的進度也要盡量統一,我不能讓他們遷就你,隻能你自己努力趕上,午後你若是有空、身體支撐得住,就來我這裡,我慢慢給你補上之前的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