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崇景俯身回答:“回聖人,他是雅王之子,李訓。”
聖人神情微變,目光複雜而深邃,不知心裡作何想法,緩緩點頭:“……原來是他。”
此時的李訓已然擺脫了包圍,獨自馳騁在場上,來回奔馳如風,揮動球杆,連連透門。他意氣風發,勢如破竹,幾乎一個人搶盡了所有的風頭。
觀衆席上一片嘩然,誰也沒想到他竟然有如此出色的球技。
韋玄敏坐如針氈,眼看自己三哥都拿李訓無法,心中一股急躁之意不斷攀升。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顧慮,徑直走向李洹,眼神堅定:
“郡王殿下,請讓我出陣!”
李洹懶懶地轉過頭,目光在他身上淡淡掃過:“你?玄靖不是讓你好好呆着嗎?”
韋玄敏面色一沉,大聲道:“殿下,我有辦法對付他!三哥不願髒手,其他人又忌憚李訓的身份不敢行動,但是,我可以。”
李洹定定瞧着他,過了一會兒,挑眉笑道:“五郎,”他語氣親昵,甜如蜜糖,帶着試探:“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吧?”
他的聲音輕柔,仿佛喃喃低語,卻透着一絲危險。韋玄敏略微一頓,随後咬緊牙關,堅定地點頭。心中雖有一絲顫抖,但決意已下。
李洹滿意一笑,他不介意多一個做打手的手下。韋玄靖與他相交多年都不肯攬下髒事,依舊優遊行走,而他這個金貴的小弟卻要以此投名。這一出,他自然不會放過。
如此一來,韋家徹底上他的船了。
他招手示意,侍從立即呈上一件金縷軟甲,甲片閃爍着冰冷的光,猶如堅固的枷鎖。他親自給韋玄敏穿上,輕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别叫我失望。”
韋玄敏胸口隐隐燃起一股烈焰,重重點頭,向球場去,換下場邊一位略顯疲憊的球手。
韋玄靖看見韋玄敏那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這裡,心裡一沉,頓時意識到事情不妙。他驅馬上前拉住韋玄敏,眼神中透出焦慮和怒火,壓低聲音喝道:“你上來做什麼!”
韋玄敏卻猛地掙脫他,似乎還頗為委屈:“我來幫你啊!”
不等韋玄靖說話,他已驅馬跑開,義無反顧地沖入其中。
他今天的任務隻有一個——把李訓從這場比賽中強行“請”下去。那種不甘壓抑已久,終要爆發。
李洹冷冷注視着這一幕,示意手下派人一路遮掩他,讓他慢慢貼近李訓。
韋玄敏順利地鎖定了前方的李訓,他帶着五分的嫉妒,三分的瞋恨,兩分的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趁着李訓背着他揮竿的時刻,佯作搶球,實際上朝着他的右胳膊狠命撞去。
一刹那間,時間仿佛停滞。韋玄敏看到了李訓的眼睛,帶着冷淡的了然和嘲笑,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舉動,像在看一場拙劣的表演。
下一刻,李訓被狠狠撞落馬下,抱着手臂在地上痛苦蜷曲,臉白如紙,黃豆大小的汗珠不斷滴下。裁判見狀,立即叫停比賽,幾人迅速上前,将他攙扶出場。
韋玄敏愣在原地,心跳如擂鼓,腦中一片空白。望着李訓被攙扶離場的背影,他感到一種說不出的茫然,好像失去了什麼。回頭,韋玄靖的臉色陰沉如水,看向他的目光帶着無法掩飾的痛惜和責備。
過了一會兒,裁判回到場中,韋玄敏以為自己難逃被逐,可是沒想到,裁判竟然宣布比賽重啟。他怔了一瞬,随即感到脊背發涼,仿佛無數雙眼睛在看着自己。
觀衆席上頓時起了竊竊低語,他們肯定是在議論自己。
突然,觀衆席上又是一陣嘩然,衆人紛紛擡頭望向主台,臉上全是驚訝。韋玄敏看清那人的身影,直覺渾身一震,險些也從馬上摔下去。
隻見崔如意跪在聖人面前,身姿挺拔,字字清晰有力:“陛下,方才的碰撞分明是蓄意傷人,按律當罰,可是現在為何不對傷人者加以制止,反而縱容,這豈不是讓真正愛好馬球之人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