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來的空位置？？你旁邊不是坐着我呢嘛！”

“你剛說夢話，說想跟垃圾桶當同桌，我又不是垃圾桶，”那女生甩甩手，“我隻是舔狗啊！”

見宋卿伊停下來，禾苗像母雞護小雞一樣攥着她的手回頭說道：“當舔狗也要排在我後面好嗎？！”

場面開始混亂起來，教室另一端的人有的站着，有的蹲椅子上，俨然一副大型返祖現象。

班長站起來維持紀律，順便指了指教室最後一排唯二兩張沒堆着書的位置。

“你坐最後一排吧！身高也合适。”

宋卿伊連忙點頭。

現在讓她坐垃圾桶蓋上她都願意，隻要能快點坐下來。

她那麼大一隻，站在教室中央真的很顯眼，很尴尬啊。

何樂苗将她按在最後一排的座位上，轉身一屁股坐在她前桌，扭過頭來給了個wink。

宋卿伊看着自己在這裡第一個新交的朋友，對她眨眨眼睛。

她用手摩挲着桌面，又環顧了一遍教室。

教室用的都是非常傳統的原木色課桌，顯得沉着冷靜。

桌面雖然不是嶄新的光面漆，但用手指在桌面一揩，上面半點灰都沒有。

就像她的心情一樣。

明快，幹淨。

這下，是真的要在這裡生活兩年了。

宋卿伊正打算把帆布包塞在抽屜裡，發現裡面早就塞滿了東西。

她不動聲色地掏了掏，分别掏出了小漢堡、三明治、肉松包。

“啊你沒來之前這桌沒人坐，就拿來放早餐了。”禾苗将肉松包放到宋卿伊的同桌桌上，“把早餐都放這吧！反正都是給腰子哥的。”

宋卿伊在心裡重複了一遍：腰子哥。

這是什麼狼虎之稱？

她回想起剛剛從校門口走進來，除了成片的綠色，還有養在池子裡的孔雀和番鴨。

搞不好這裡允許養寵物呢。

于是她輕輕地問道：“腰子哥是什麼？咱們班養的狗嗎？還寫在了學校保護動物名冊裡面？”

禾苗：……

禾苗的同桌：……

“腰子哥不是咱班養的狗！腰子哥是個人！”

“噓！咱不說這個！！”

宋卿伊似懂非懂地噤聲。

剛剛好像隐隐約約有聽到腰子哥是個校霸，難道指的就是她的新同桌嗎？

宋卿伊一邊腦暴，一邊陸陸續續從抽屜裡搬運早餐。

包括但不限于油條燒餅豆腐腦、蝦餃燒麥白糖糕，配上草莓奶昔大豆漿，華農酸奶大甜湯，南北荟萃中西結合，堪稱一中國宴。

餐之大，一桌放不下。

這校霸一大早就吃了一本食譜，不得一拳打死五個她啊？？

而且馬上要開始第一節課了，校霸還不見人，怕是逃課打架五毒俱全的小混混了吧？

“這麼多，都堆滿了，等下……怎麼上課？”她弱弱地問。

禾苗的同桌湊近，他生得一頭自然卷，且長勢喜人，看起來像個蘑菇雲：“8:20下早讀課，這些都會被瓜分掉。”

看見宋卿伊不解的神色，自然卷給她解釋：“這都是後援會給腰子哥送的早餐，每天都送，腰子哥也不吃，想還回去也找不到人認領，最後全都給咱們分了。”

周圍一圈人七嘴八舌地補充：

“待會兒下課，沒來得及吃早餐的都可以在這領兩口吃的。”

“腰子哥和後援會造福群衆啊！”

宋卿伊眉頭微皺，從中嗅到了不一樣的信息。

“……所以說，現在已經是在上課？？”

“害，早讀課，班主任不在，腰子哥也不在，這不剛好八卦八卦，放松一下嘛！”

隔着過道的鄰桌半個身子都探過來了，“對了小姐姐，你叫什麼名兒啊？是本地人不？喜歡打球不？有空一起啊！”

宋卿伊扯着嘴角挑了幾個問題回答：“我叫宋卿伊，不是本地人。”

自然卷見她笑得不太自然，安撫道：“你别介意啊，就……他們都太急了，太八卦了。”

宋卿伊看着嘈雜宛如菜市場的教室，表示理解。

非常理解。

開學第一天，來了新人，班主任還沒在家。

沒掀了天花闆已經是高中生的仁慈了。

“……嗯我懂的。”宋卿伊嚴肅點頭，“都太急了，太極就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她聲音不大，鄰桌收回探出的半個身子，像個海豹一樣鼓掌大笑：“妙哉妙哉！”

禾苗翻了個白眼給他，順手拆了個三明治，對着宋卿伊說：“卿伊你也沒吃吧，你先拿兩個呗。”

自然卷也挑挑揀揀地開始啃熱狗了，宋卿伊即便是已經吃了早餐，也盛情難卻。

她同桌的桌面已經被各式各樣的食物堆疊成了小山，她意思意思地拿了一盒放在最角落的水牛奶。

班長趕人了：“大家自習吧，再堅持十分鐘。”

宋卿伊低頭，手在抽屜裡翻包。

平常她都習慣在常用的書包裡放兩套卷子，現在掀開帆布包才想起來，出門的時候換了這個不常用的，裡面隻有日用品。

難怪輕飄飄的，一點知識的重量都沒有。

而且這才開學第一天，她沒有書，也沒帶作業。

宋卿伊在抽屜裡把十個手指摳了一遍，又練習了一套結印手勢，最後聊勝于無地掏了個保溫杯放在桌上，雙手握着牛奶開始咬吸管。

斜前方的自然卷歪頭用餘光掃了她一眼，随手捐贈了一沓試卷給她翻看。

得救了！

宋卿伊用氣聲說謝謝，接過來一看，發現這應該是他們的暑假作業。

一個學校的教學水平如何，從布置的作業就能看出來。

是買的市面上的練習冊，還是學校自己出的題，基礎題中檔題提優題的占比多少，這些都能推算一二。

她吸了一口奶，也好，看看本部的水平怎麼樣。

她随手一翻，差點噎住。

不是？？

等等？！

物理已經學到了洛倫茲力了？

她難以置信地再翻一張。

什麼？？連電磁場都講完了嗎？？

一中本部的教學進度恐怖如斯？？高一還沒分科就已經把高二高三的物理都講完了嗎？？

她掰着手指頭算着自己的補課進度，才講到選修一，原來遠遠不夠啊！

早讀下課鈴響起的時候，宋卿伊還沉浸在三分悲涼四分荒誕當中。

五分鐘的休息時間，周遭吵了好幾輪，又安靜了下來。

她扶着太陽穴，一字一句地默讀題目：

“左側區域勻強電場的場強大小為E，方向水平向右，電場寬度為L……”

隐隐約約聽見旁邊又有人來挑早餐，動靜還不小。

宋卿伊伸手指着隔壁桌，複制了禾苗和自然卷的台詞：“在這呢，自己拿。”

一陣翻弄塑料袋的聲音持續響起，悉悉索索地讓人心煩意亂。

宋卿伊繼續念叨：

“中間區域勻強磁場磁感應強度大小為B……”

“我的牛奶呢？”一道低沉的少年音同時傳入耳中。

宋卿伊：……

等下……剛剛左側區域是電場還是磁場來着？？

她揉了揉耳朵，沒想起題目，倒是想起了這聲音好像有點耳熟。

思緒被倏地打斷，但她也還是好脾氣地回答：“你看桌上有沒有喜歡的？都可以拿哦。”

那人頓了頓，像是在平複心情。

但等他再次開口時，可以感受到半徑2米内都降溫了十度。

“傻鴨，我的牛奶呢？”少年音的語氣中已然帶着不耐，隐隐的低氣壓籠罩在教室上空。

“你的牛奶就在……”

自然卷，學名柯達亞，AKA傻鴨自信回頭：

“就在新同學嘴裡……啊？！”

新同學宋卿伊嘴裡猛嗦了一口，被點名後詫異擡頭。

來人個高腿長，将她整個人籠罩在陰影當中，垂眸看她時骨相優越的眉眼裡帶着不耐，對着她手裡的牛奶盒子眉毛輕挑，帶出了幾分桀骜不羁。

宋卿伊瞪圓了眼睛，手指不自覺地捏緊了盒子。

是風，穿堂而過。

它在流動的空氣中，卷起一粒粒塵埃，排成旋渦——

喚起了她劇烈的心跳。

上一次心跳得那麼快還是在剛剛看到本部已經學到選修三的時候。

所以……她是不是被這套物理卷逼瘋了？

否則為什麼會看到她的初中同學出現在這裡？？

鄰桌沈亦骁又湊過來，熱情地喊着：“腰子哥，你回來啦？”

他伸手指着宋卿伊：“噔噔~看！你的新同桌！”

他又在僵住了的宋卿伊面前打了個響指：“新同學，喂，回神！你看，你的同桌回來啦！你别怕，他雖然看着不好相處，但最大的優點就是表裡如一，所以啊實際上也真的不太好相處哈哈哈……”

“不過咱曜子哥最講義氣了，放心！以後有他罩着你！”

“滾。”腰子哥擡腳往沈亦骁的方向一踹，把自己踹到了宋卿伊跟前。

寬松的白襯衫被風一灌，掀起了一個小小的衣角，露出緊實肌肉的小小一角。

少年的身軀已逐漸成熟，青蔥挺拔得像小白楊，流暢的線條讓人流連忘返。

宋卿伊僵着一張臉，禮貌而克制地從腰子哥的腰子上挪開了視線。

她對腰子哥的腰子沒有什麼印象，倒是那張臉——

刻、煙、吸、肺。

尤其是那雙含情死魚眼，半眯起來的時候頗有一股魚死網破的風情。

她手上一哆嗦，硬生生将牛奶盒子掐出了腰線。

“呵，新同桌喜歡喝奶？”淩曜站定，語氣風涼地說道。

宋卿伊條件反射地低下了頭，慌忙道歉：“對不起……你的奶……我……”

她稍稍松手往前遞，喝了一大半的牛奶盒順勢一滑，眼看就要從手裡逃脫掉，她下意識地用力一掐——

奪命的水牛奶身先士卒，朝淩曜噴去。

淩曜眼疾手快，抄起懷裡的物理書擋了個正着。

宋卿伊：………………

“……還給你。”

她嗫喏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