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嘉月平日裡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今日辰時她便早早醒來。
隻為了去長安街上買“一品酥。”
鋪子前的長龍從街前延伸至街尾,放眼望去全是烏泱泱的人頭,排在後頭的人面色焦灼,生怕是搶不到這每周隻開張一回的“一品酥。”
老闆做的酥餅算是一絕,就連塞外都有人慕名前來品嘗。
店鋪遲遲沒有開張。
身後的人忽而議論起京中大事打發時間,趙嘉月聽了聽,大抵是城中那幾家大臣的府上瑣事:
禦史大人養在城北的外室被夫人發現,那跋扈的禦史夫人連夜帶着二三十家丁前去私宅,将外室的衣裳撕爛,并将人狠狠的打到街上,還揪着禦史大人的耳朵回家。
光祿卿看着老實本分,竟被發現府上有座金磚砌成的牆,不知道他背地裡收了多少賄賂。
本屆科舉前幾日剛剛放榜,沒想到有人捅出那探花郎,是監考員李尚書早年間與鄉下糟糠妻生的。
“這些都是太子捅出來的?”有人聽聞難以置信。
将此事告知衆人的某路人甲,“太子剛剛被欽點處理政事,眼下恐是要得罪好大一批人。”
“太子雖說是出身低,可是被皇後養在膝下,别人也自是不敢小觑的!更别說他背後還有鎮國公府,他這嶽丈在朝中可沒有人敢頂撞。 ”
長安街的人都知道太子梁恒身後的靠山硬的很。
“那也得看太子妃能不能醒來?”
有人唏噓一聲。
周圍人紛紛側目而去,“聽聞是太子養外室的事被太子妃發現了?兩人在府上大打出手,太子妃不敵竟摔下閣樓,眼下昏迷不醒……可是真事?”
路人甲:“确實都是這般說的。”
路人乙:“也太不像話,平日裡看他挺清正端方的,私底下竟也養?”
路人丙:“這朝中哪個大人不在外頭玩些花的,何況是太子這般長相。可還記得半年前朝中放出要選太子妃,那京中貴女不都上趕着去……”
路人丁:“也是,太子妃選的确實磕碜。兩人若不是聖上賜婚,指定要打得更兇,這侯府的兩位姑娘怎麼差距那般大?”
趙嘉月将臉上裹着的面紗忽而扯得更加嚴實一些,這吃瓜吃到自己頭上,着實是有些讓人受寵若驚。
真怕有人将她認了出來。
身後有人用胳膊肘撞了下她的腰,禮貌的提醒,“小公子,你買不買?”
站在鋪前等待許久的趙嘉月,忙不疊擡起胳膊,露出半截白皙的小手,麻利的說道:“老闆!三十個一品酥,幫我裝到盒子裡。”
周圍人忙着吃瓜。
等着趙嘉月呼溜的拿起向她遞來的食盒跑走,衆人才反應過來,“老闆,當真沒有了?那小公子……怎麼吃這麼多啊?”
趙嘉月跑到城門外,扶着樹大聲喘息,看着手中已經買到手的一品酥,饞的她口水直流。
平日裡她最惦記這一口了。
可是眼下的她,隻能咬咬牙繼續朝城西的荒山行去,她上了艘賊船,被迫綁定了個叫[不努力打工會死]系統。
今日是她上崗的第一日,職業:外賣員。
·
長安入秋後,正午的陽光依舊灼熱。
趙嘉月身穿寬大出一截的蜀錦長衫走在路上,沒有多久就汗流浃背,渾身黏膩的酸味,嗅到時她覺得自己滂臭。
[您有一份外賣訂單即将超時!]
剛剛想坐下來休息的趙嘉月,身子忽地應激性繃直,擡手不顧儀态的拂掉額間滲出的汗珠,頂着苦大仇深的臉色往前邁步。
職業外賣員是不能超時的。
趙嘉月沉沉歎息:遭了哪門子罪啊!
[你别給我白眼,打工是很累。不過……沒有辦法啊!人總是要活着的嗎?你也體諒一下我,我給你找這些工作也很難的。]
系統在趙嘉月的耳邊“嗡嗡嗡”的狡辯,它确實也很無奈,本來它要綁定的人不是趙嘉月,要怪就怪它的主人在穿越時走散了。
而它正好嗅到有具剛死不久的屍體散發出倒黴鬼的氣息。
那人渾身充滿怨氣像是不想死,它便跟随過來,将人給直接套上了。
[說實在的,你還得感謝我!要不是我,你就真的死了。]
倒黴鬼趙嘉月将白眼默默收回,繼續頂着苦大仇深的臉色往前走,嘴裡忿忿不平的嘀咕:“你就不能給我找點輕松的工作嗎?”
系統瞬間臉色委屈起來,“你以為我想?”它要不是走錯朝代,又不知道回去的路,怎麼會甘願在這裡忍受趙嘉月的埋怨。
它是個現代的系統,有的全都是現代職業,趙嘉月是初級菜鳥,沒有資格選擇更好的職業,隻能在現有的名錄裡挑選。
剛剛也是趙嘉月自己在奇奇怪怪的打工職業裡選擇了“外賣員”。
那時它敷衍的科普:這是個每日都能接觸到美食的工種。
趙嘉月狂喜:“這職業和我興趣對口啊!”
系統一番甩鍋,趙嘉月默默的低下腦袋,想着她日後會是妥妥的皇後、太後、太皇太後,她隻能忍着、受着,繼續活着。
趙嘉月是真的不想死。
自從嫁入太子府,她一直不争不搶,甚至主動捧着太子梁恒。
兩人相敬如賓,都清楚地明白政治聯姻并不需要感情。
趙嘉月從不阻攔梁恒做任何事。
也不需要梁恒關心。
她隻盼着梁恒登基後,别一腳踹了她,日後他就算是想将那白月光迎入府中,隻要别動她的位置,她絕對不會惹是生非,甚至還幫着他寵小美人。
他們追求情比金堅的愛情,趙嘉月隻貪圖日後的鹹魚仕途。
趙嘉月想到這裡,眼角泛出晶瑩的淚花,不禁感動天底下竟有她這般賢惠懂事的娘子。
梁恒一定是上輩子積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