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一尊包裝的完美無缺的精緻假人。
其實跟這些所有的人都一樣,沒什麼區别,江黎移開眼神,看見有人在往樓上而來,他擡起腳,從另外一邊下了樓。
于是自然沒看見少女抱着歉意的微笑跟自己的父親說着什麼,然後離開了人群。
在遇到每一位可能相識的人面前,她都保持着溫柔的微笑,讓看見的人都不由得内心明媚起來。
真不愧是甯家那位完美無缺的大小姐,被教養得非常好呢。
符合每一個人對omega的幻想,溫柔,善良,嬌弱,親切,還如此的美麗。
卻沒看見隐沒在陰影裡,少女如畫的眉目冷淡着,略微厭煩地蹙着眉,手指無措地捏了捏,深深吸了一口氣。
她要找一個安靜的地方,才能把那些蠢人說的話從腦子裡清理個幹淨,不知道是不是表現的太過溫和,什麼人都敢跟她說話了。
要不是因為父親說這是一場重要的宴會,那位江家的繼承人也會出席,她需要獲得對方的好感,最好能夠與他定下婚約,她才不會參加這場毫無意義的宴會。
年紀輕輕晉升少校又怎麼樣,還不是隻能乖乖回到江家,在這個帝國與聯邦共存的世界裡,在帝國紮根生存的江家所說的要求,根本不是一個小小的少校可以置喙的。
甯枝月又深吸了一口氣,心頭的煩躁卻怎麼也壓不下去,看着人群你來我往,其實跟海裡那些捕食的遊魚沒什麼的區别。
當然她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這是她生存的環境,甚至可以說,她的虛僞隻會更勝一籌,混在其中如魚得水。
她回到給甯家準備的休息室,在女仆關切的目光下溫和地笑了笑,沒有一點大小姐的架子:“我拿件衣服,去外面走走,宴會上有些太悶了。”
女仆是個beta,聞不到信息素的味道,卻能感覺到人的态度,有着如此的美貌和尊貴的身份,卻還是很平和地對待他們,真的是她理想中的omega的形象。
比她遇到的那些仗着自己omega或者alpha的身份,趾高氣揚地指使他們這些仆人的omega和alpha都好得多。
這場宴會不僅舉辦在内廳,外面的莊園中也布置上彩燈,迤逦的光線一直延伸到密林深處。
甯枝月卻避開光線,躲過那些alpha或明或暗的邀約,不知收斂的視線,一直走到僅僅一盞路燈的,無人的,寂靜的後院。
她微屈着一條腿,将後背靠在一棵大樹上,纖弱的身體在百年生長的大樹下有些渺小。
粗糙不平剝落的樹皮,隔着薄衫略有些硌人,不過她并不在乎,或者說,有時候疼痛感反而能幫助她保持清醒,可是頭還是有些疼,皮膚溫度也在攀升,她的手也摸到了薄衫裡略硬的香煙盒。
她其實很讨厭抽煙,煙霧缭繞的氣息讓人呼吸不暢,而且煙塵的顆粒也讓人想起肮髒的塵土。
所以她也很少抽煙。
可是自成年以來,她的易感期來得頻繁而又無規律,她又不被允許使用抑制劑,因為,因為那可能會損害這個omega身體的生育功能,雖然那就像是藥品的副作用一樣,必須寫在說明書裡的一項,是萬分之一發生的可能。
但是對于她來說,正因為omega性别才能從甯家衆多兒女中脫穎而出的人來說,這是不被允許發生的可能。
于是她選擇了傷害可能更大的香煙,像是一種隐性而無力的報複。
打火機的火光咻的燃起,那火苗的光照亮她瑩潤的臉龐,長長的睫毛因為陰影而更加濃密,纖細修長的手指夾着一根香煙,她輕巧地點上香煙,看那煙草在火苗中漸漸燃起,她關掉了打火機,看那煙草絲順着火星慢慢亮起來。
紅潤的唇咬上煙嘴,洇出一層薄薄的水色,她輕輕吸了一口,動作不算熟練,吐出的煙霧模糊了她精緻的眉眼,卻為她渲染了幾分說不上來的冷淡。
從來柔和,充滿善意的漂亮眼眸,此刻失卻了所有的情緒,長長的眼睫半遮清亮的瞳孔,清清冷冷得仿佛雪山迷霧,上翹的眼尾卻是一點格外矛盾的鮮紅淚痣。
落入男人眼中的,正是這麼一副場景,他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
那一點聲響讓甯枝月擡起眼皮,視線正撞上男人略為冷硬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