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六面色變得灰敗起來。是啊,他手中可沒有迷藥,當時是将手捂住那小孩口鼻,将他一把抱走,那小孩是見過他的面容的。
葉林輕輕拍打着手上的灰塵,看都不看他一眼“現在你拐賣兒童的罪,可是闆上釘釘了,你可知大清律例對拐賣兒童是如何判刑的?”
錢六聞言身子一顫,表情仍舊是死鴨子嘴硬的樣子,但眼睛卻忍不住偷偷瞄向葉林。
“想來你也不是很清楚,我便說給你聽聽,”葉林漫不經心的背誦道:“拐賣兒童者,主犯判斬立決,從犯判仗一百,流放三千裡。看來你這次是小命不保了。”
錢六頓時掙紮着想說話,急的眼睛都往外凸出來,額上青筋暴露。
葉林輕笑一聲,“怎麼,你想說你不是主犯,隻是從犯嗎?”
“呵呵,是主犯,還是從犯?可由不得你做主。待見了知縣大人,我自會向他分說清楚。”葉林親切的拍了拍錢六的肩膀,露出友好的笑容。
可這笑容卻将錢六吓得睚眦欲裂,他看向葉林,再也不覺得這是一個溫文爾雅,卻又軟弱好欺的窮秀才,反而像是深淵中的惡魔,欲要擇人而食。
“從那日我病中醒來,見你鼓動村民來我家逼債,再到今日你将晨兒抱走,拐賣。我思來想去,葉家并未欠你的錢,也從未得罪過你,你為何會如此咄咄逼人?”
“隻有一個原因,你是受人指使!你與那人一起密謀策劃了這許多,恨不得叫我家破人亡,是也不是?”葉林緊緊盯住錢六。
錢六驚駭的看着葉林的雙眼,那眼中流露出神色,沒有一絲一毫平日良善的氣息,有的是恨不得喝其血,啖其肉的恨意。可那眼神裡,古怪的又有一種平靜,好似吃肉喝血,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那眼神讓他相信,如果現在葉林手中有一把刀,他真的可以面帶微笑的,平靜的将他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刮下來。
“若我當日沒有及時醒來,你已将我妹妹賣給人牙子。等我醒來時,就算籌錢将我妹妹贖回,她這名聲也已經壞了。”葉林輕輕的分析着,語氣平靜。
“若是一輩子在村裡呆着也就罷了,若我有朝一日,要入朝為官,她作為官家小姐,卻有被賣了的經曆,該怎麼做人?”
“若是放在規矩大的家裡,隻怕要把她送去做姑子,青燈古佛,了此一生!就算我家沒那麼多什勞子規矩,但她若是嫁人,隻怕嫁不得什麼好人家,一輩子就這麼毀了。”
錢六那猴臉上一陣扭曲,當日他知道這個任務,可不覺得有什麼,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哪想到背後還有這些。
“再說今日,若我晚上一步,今日這些拍花子就出了沫陽縣城,屆時這天大地大,我該到哪裡去找阿弟?”
葉林看那錢六一眼“你竟然能認得這些人,可真是有本事啊?”
錢六想到他哪裡會認識,不過是被告知可以跟一個接頭人聯絡。
“更可怕的是,我這一輩子都不知道阿弟會遭遇什麼,是否賣得個好人家?還是被人打斷手腳變成乞兒痛苦一生?”
“作為哥哥,我定是要踏上尋覓弟弟的路程,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歸。這兩件事任何一件成了,我都不可能好好準備科舉,我們葉家也就再無翻身的可能。”
“你與我葉家的仇是結下了,我恨不得将你就地,但我更恨那幕後指使之人。所以我現在給你一次機會,與你做一個交易。”
“若你肯老老實實告訴我幕後主使之人是誰,我便在知縣大人面前講你隻是從犯,判個流放,好歹也有命留下,若你不肯說,”葉林斜睨他一眼。
“就不要怪我心狠,我定是要将你治死不可。你若願意就點頭,我将你口巾摘下,你若不願意就搖頭,我可以自己慢慢推算背後之人。”
錢六面露掙紮懷疑之色,望着葉林,久久不肯做出表示,葉林知他已心動,便說道:“我知你擔心什麼?你不必憂慮将幕後之人告訴我後,我不守信諾,你若說了,我不但不會要你的命,反而要保你一命,我還要留着你作為人證,去告發幕後之人呢!”
“你們密謀,想必所知者并不多,天知地知,你知他知,若你沒了,那幕後之人才更放心,所以你現在怕的不應該是我,而是他!”
葉林給他一個同情的表情:“現在不論如何,你都要倒黴了,你難道甘願放任他還在外面享受不成?”
錢六聽了這話,終于下定了決心,臉上掙紮之色褪去,沖着葉林點了點頭。
葉林将他口中布條扯下,
“是葛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