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執疑惑地偏頭，看見季銘仍在低頭看手機，就像是随口一提，“有一次霸淩班裡一個女生，被程翔這個眼裡容不得沙子的人撞見了，打了一頓。然後變本加厲，把一班弄得烏煙瘴氣，最後廢了好大力氣，才把那位有後台的弄走。”

餘執明白了季銘在說上一個走後門的人，單從季銘寥寥幾句，就能知道給一班衆人帶來了多深的陰影。

低頭想了片刻，餘執擡起頭想說句什麼，卻見季銘已經推上車，趁門衛巡查，不在門衛室，溜了出去，隻留下一個漸行漸遠的背影。

餘執最終隻是抿了下唇，打了個電話給小吳。

之後的幾天，讨論這件事的人數直線下降，班裡的氣氛緩和不少。

又因為臨近月考，大家把精力全都放在複習上，一天到晚，教室裡幾乎沒人說話。

時間就這麼一天天過去，沒有給生活掀起什麼波瀾，除了項炀時不時在企鵝上聊幾句和人幹架的破事，餘執也沒關注過什麼。

轉眼到了考試前一天，最後一節自習是樊老的，讓大家自己寫作業，查漏補缺。

臨下課幾分鐘，樊老突然開口：“明天就要考試了，希望大家都能考一個好成績，理科遇到不會的題别緊張，空下來回頭有時間再寫……”

餘執擡頭，猛然發覺樊老臉上的黑眼圈又重了幾分，濃濃的疲倦感沒被皺紋遮住，反而顯得皺紋更深，連話語中都帶上了一分平常沒有的疲倦，隻是依舊溫和。

見沒人擡頭，也沒人接話，都低着頭忙着自己的事，樊老欣慰中帶着點惆怅，低下頭慢慢歎了口氣，拿上講台上的書，剛好踩着下課鈴走出了教室。

餘執剛停下筆，梁偉利就猛地轉過頭：“執哥，放心，以後我們會經常去其他班看你的。”

餘執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季銘的聲音恰好從身後傳來：“文江一考一分班，隻有前四十能進一班。”

梁偉利緊接着說：“沒關系的，我們都認了你這個朋友，絕對不會抛棄你的，到時候你在新班級有什麼事，我們也絕不會放手不管，你盡管來找我們就行。”

餘執突然有點想笑，但還是忍住，隻是眼也不眨地盯着梁偉利，思考着這位童鞋考試之後的震驚模樣。

梁偉利絲毫不知餘執在想着什麼，見他這副樣子，還以為是餘執不舍得離開這個“團結友愛”的班級，繼續安慰道：“你要想我們也可以經常來一班找我們。”

餘執最後隻是說了句“好”，成功換來梁偉利更加憐憫的目光。

最後人走得差不多了，依舊隻剩下餘執和季銘兩人。

走在幽靜的走廊裡，依舊默契地沒人開口，餘執索性開始在心裡回憶起常見函數求導公式，順便又過了幾個沒記熟的單詞。

“複習得怎麼樣，把握大嗎？”餘執的默背被打斷，轉頭看向季銘。

餘執頓了幾秒，突然想起了最近幾次被耍的不好記憶，起了報複他的想法，接着一本正經用起了學渣常見語錄：“沒複習，今晚一本書，一盞台燈創造奇迹。”

聞言季銘卻沒怎麼擔心地笑了一下。

餘執在心裡想着等他考完試被震驚的樣子，怎麼想怎麼解氣，恨不得明天一天考完六門，後天就出成績。

走到校門旁，季銘又問了一句：“下半學期還留在一班嗎？”

餘執轉頭，正好捕捉到季銘眼中還沒來得及收回的猶豫，期待，又夾雜着一絲餘執分辨不出的矛盾。

低頭想了一陣，餘執難得開了句玩笑：“到時候再讓我爸走個後門呗。”

季銘似是沒想到他這麼回答，愣了一下，随即淺笑了一下：“你還願意留在一班？”

餘執沉默下來，季銘也收回笑意，兩人都沒說話，默認了一個不願的結果。

餘執回想了一下最近幾周的經曆，但記憶最深刻的還是程翔，梁偉利，還有面前這個狡猾氣人的騙子。

餘執又想起更久遠的時光，有奶奶，躍進區的鄰居，還有項炀。

想到現在可能正在被人摁在地上打的項炀，餘執不禁彎了彎嘴角：“或許吧。”

季銘一愣，沒想到餘執會這麼回答。

“走了，還是擔心一下你沒右手怎麼考試吧。”餘執坐上小吳的車，沖季銘揮了揮手。

季銘看着遠去的汽車，直到在視線裡消失不見，才轉頭走去，那條通往醫院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