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委一招恩将仇報,衆人的視線順着瓶子移到甄姐臉上。
甄姐的表情倒是和往常沒什麼不一樣,标準的職業假笑讓衆人不禁打個寒顫。
學委支支吾吾地準備開口,甚至準備拿出一本練習冊問甄姐題,衆人捂臉,恨不得一巴掌把學委拍進練習冊裡,在夾一下腦袋,說不準能緩解一下被學習的荼毒。
“甄姐,你學生時代有喜歡過什麼人嗎?”孟晞似是鼓足勇氣,才問出這句話。
聞言,甄姐沉默了片刻,就在大家以為甄姐不會回答了,準備接下這個話題時,甄姐擡起頭,緩緩說道:“按照老師的标準答案,我應該告訴你們,高三是人生的重要階段,你們應該把精力全部放在學習上,不要總想這些有的沒的。”
衆人知道她話沒說完,靜靜等着她開口。
“但其實,往往這個時候,我們的人生才是最迷茫的,迷茫的前途,迷茫的情感,我們不知道在這個生活了十幾年的城市,還能剩下什麼。”
“很快就要離開,甚至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說出喜歡,也許不說,這輩子都沒機會了;又也許說了,隻剩最後不到一年,又會因為未來的不确定更加迷茫,甚至影響學業。”
随着甄姐的話,衆人剛才興奮的情緒驟然褪去,變化太快,餘執甚至以為剛才的喧鬧都像是一層沉重的布,隐藏着衆人心底的羞澀與彷徨。
“其實不怕你們笑話,即使到現在,我都沒有處理好自己感情上的事。”甄姐低下頭,靜靜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一方草地。
小草已被染上秋的色彩,不似夏日般青春洋溢。
“所以……”甄姐緩緩說,“我給不了你們太多建議,這個答案還需要你們自己去找,我隻能給你們講講我高三的事,或許能對你們有所啟發。”
“高中時期,我也有一個喜歡的人,即使到現在都非常喜歡,他很溫柔,所有見過他的人都會感覺他溫柔的像一攤水。”
餘執眼前卻浮現出剛來學校時的一道身影,短發齊肩,溫柔陽光,最後逐漸縮影到甄姐書桌上的一張明媚下午的合照。
“我們從小就認識,不是一見鐘情,更像是細水長流,直到高中我才認清自己的感情。”
“可是,我卻和所有的高中生一樣,害怕他對我的感情不一樣,隻是單純的友誼,所有的感情都隻是我一廂情願,要是說了,可能連朋友也做不了。”
“三年來,我曾有無數次都忍不住想對他說出這句話,可是看着他清澈的眼神,我每次都欲言又止,我不知道從何說起,隻能繼續以朋友的身份陪伴他。”
“其實在這個過程中,時間越長,我越說不出口,但身為朋友,他的許多美好回憶都有我的身影,我最終決定不說,逐漸說服自己這是友情,最後連我自己都信了。”甄姐說着自嘲一笑。
沒人打擾她,甄姐身上就披了層月光,恬靜得宛如一個昭華少女,訴說着對愛人的純粹情感。
“我們互相激勵,最後無比幸運考了同一所大學,又一起回到母校工作,我本來以為會和他一直這樣下去。”
“那最後怎麼樣了?”喬巧顯得萬分迫切。
甄姐看着她,又看了看她身旁的韓曉荞,思緒不知飄到了哪裡:“就在剛才,我聽說他要結婚了,請我去當伴娘。”
話音落下,就是一陣良久的沉默,一個不知道在中學上演了多少遍的小故事,沒有波瀾壯闊,一切都那麼平常,隻有當事人才能深深感受到其中的無力。
一陣晚風吹來,甄姐這才被吹醒幾分,繼續說道:“其實不管怎麼說,每一種情感與體驗都是獨一無二的,誰的人生能一帆風順,我們應該慶幸,正值青春,我們還有機會再遺憾一次,再痛哭一場,在以後的人生看來,遺憾也會變成最珍貴的回憶。”
最後,甄姐的目光從喬巧和韓曉荞身上移開,緩緩看過周圍的每一張臉:“你們霞姐總是說,每道題都有正确答案,出題人永遠不會出一道無解的題。”
說着在季銘臉上停留了片刻,“但那是數學上的答案,不是人生的答案。”
“人生在世,有很多事不一定會有它自己的答案,學會接受無解很好,多一種釋然,才不會陷入更深的痛苦中。”甄姐站起身,這番話與其說是在說服一班衆人,不如說是在盡力說服自己。
“甄姐,‘他’是‘她’嗎?”甄姐的身形一頓,餘執已經知道答案。
甄姐其實比誰都看得清楚,這句話,最主要是給誰一個心理準備,他們都心知肚明。
餘執又不得不重新思考他跟季銘的問題,或許在季銘能想都不想地寫下“無解”時,他就已經有了答案,他的選擇,是順其自然之後的釋然,既然想不到以後,那就索性不想。
可他的答案,又是什麼呢?
或許在無意中,已經和季銘重合。
衆人又在原地坐了一會兒,季銘偷偷拉着餘執的手,和他走到一邊。
沒有注意,甄姐的目光一直随着他們走了很遠,最後歎了口氣,收回目光,看着面前兩人發起了呆:真的能釋然嗎?
季銘賴着臉跟着餘執回了家,在餘航和于芷欣友好的目光中借宿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季銘就拉着餘執去爬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