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天就悄悄地亮了,路燈熄滅,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季銘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手裡就收到餘執遞來的一個葫蘆,随即愣了一下。
也就在這時,餘執注意到季銘沒戴手套,近一個小時暴露在寒冷中捏葫蘆,通紅從指間染上整個手掌,與這一片雪白格格不入。
季銘正在興奮地端詳餘執放在他手裡葫蘆,就被餘執一把奪走,季銘的目光不舍地停留在餘執手裡:“哎,别拿走啊!”下一秒,手就被餘執摁着塞進了手套裡。
餘執又把葫蘆放在他手裡,季銘這下有點急:“你怎麼脫下來了,凍壞了怎麼辦?”說着就要把手套摘下來。
餘執也沒按套路制止他,隻是默默地從兜裡又掏出一副手套,轉瞬戴在手上。
季銘見到這副場景,默默閉上嘴,在一旁安靜地捧着葫蘆。
餘執眼含笑意地望了他一眼,捧起季銘給他的葫蘆。梁偉利幾人老遠就看見季銘和餘執兩個“雪人”,各自手裡捧了一個葫蘆,表情莊重神聖。
“你們這是在幹嘛?”梁偉利疑惑地走過去,把季銘做的葫蘆捧起一個,學着他們的樣子站在雪地裡,“這有什麼說法嗎?”
“紀念永恒的友誼。”聽到季銘的聲音,學着梁偉利捧起葫蘆的衆人就是一頓,表情僵硬地吃了一嘴狗糧。
餘執和季銘不準備在外面耗了,并排往食堂那邊走去。
梁偉利幾人面面相觑,等他們走了老遠後才反應過來,一齊把葫蘆往那邊砸去:“狗男男。”
碎成冰渣的葫蘆砸在他們的影子上,帶起一串碎星……
回到教室,早起的弊端就顯現了出來。
玩的時候不覺得困,等突然閑下來一會兒,坐在座位上眼皮子就開始打架。
又是一陣哈欠響起,甄姐終于忍無可忍地對梁偉利吼道:“梁偉利,你昨天晚上幹嘛了,熬夜上号了是吧?”
梁偉利一個激靈,困意瞬間褪去,轉頭望了一圈,看見季銘桌子上的葫蘆眼睛就是一亮,低聲說了句:“對不住了,江湖救急啊。”
拿起葫蘆就雙手捧着舉過頭頂,鄭重其事地對甄姐說:“太後息怒,小的今天特意早起,就是為了給您做個禮物,還請您笑納。”
在太後和全班的盯勢下,特别是身後那兩道火熱的視線,梁偉利硬着頭皮等待審判。
甄姐氣勢洶洶地走下講台,一把奪過梁偉利手裡的葫蘆:“我想知道你還記得自己是幾年級嗎?哪年不下雪,用得着這時候玩?前兩年都沒玩夠是不是?那我現在是不是還得請你出去玩一天的雪?”
梁偉利自知理虧,默默聽着沒出聲,隻感覺到身後的視線越加火熱,暗暗打了個寒顫。
最後葫蘆被甄姐恨鐵不成鋼地扔在講台上,梁偉利似乎能看見葫蘆的脖子分離了一下,心道這下完了。
果然,季銘在桌下狠踹了梁偉利一下,甄姐脾氣火爆地把書一合,台下一個哆嗦,大氣也不敢出。
“行了,你們自己自習吧,把今天的作業做了。”甄姐搬起一把椅子放在窗邊,坐在椅子上盯着他們。
餘執低頭開始做題,耳邊隻有筆落在紙上的沙沙聲,其他事情全被抛之腦後,一瞬間教室變得格外寂靜,天地間隻剩雪花輕輕敲玻璃的聲音,一下一下,計算着時間的流逝。
做完一面卷子,餘執習慣性地擡頭看一下時間,餘光卻落到了窗邊。
甄姐沒有像往常一樣盯着他們,她一手托腮,眼神顯得有些空洞,正看着窗外飄飄灑灑的雪花出神,已然沒有了剛才的氣憤和惱怒。
她靠得離窗很近,一片片雪花就像打在她臉上一樣,轉瞬又随之消融。
餘執突然想到那個葫蘆,往講台那邊看了一眼,愣住了。
雪葫蘆的下半身已經消失了,融進一攤不規則的水迹中,随時都可能消失不見。
餘執想起被自己放進桌洞裡的葫蘆,忙低頭看去許是桌洞裡溫度更高的緣故,葫蘆已經消失無蹤,隻留下一攤水迹,不知何時就會完全蒸發,連這僅剩的一絲痕迹也不會留下。
正在愣神之際,下課鈴響了,甄姐也如夢初醒般站起來,布置完作業就走了。
“執哥,你有沒有發現什麼?”梁偉利确定甄姐走遠後,才偷偷轉過頭。
“什麼?”餘執擡起頭。
“就是甄姐最近好像有點不對勁。”梁偉利煞有其事地說道,“她平時雖然也挺暴躁,但我總是覺得她最近和以前不太一樣,不會是被我們氣的更年期提前了吧?”
餘執了然,他看得出甄姐有心事,或者說是全班幾乎都看出來了,甄姐最近總是有些心不在焉,發火的頻率也比以前高了。
但餘執知道她不是更年期提前。
“不是。”
得到餘執否定的回答後,梁偉利松了一口氣,“那就好了,不然明年的學弟學妹們可就慘了。”
餘執沒再管這件事,看着季銘把講台上半化的葫蘆拿下來,重新擺回桌子上。
季銘擡頭見梁偉利在低頭做題,看樣子已經完全把這件事抛到腦後了,跟餘執對視一眼,隻得作罷。
雪下了一個晚上連一早,到下午的時候雪停了,全校師生到樓下掃雪,除了高三。
梁偉利眼巴巴地看着窗外歡樂掃雪的“全校師生”,再看看自己手裡的卷子,怎麼都感覺不平衡,直接把筆往桌上一撂,趴着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