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不懷好意地注視着他。
……
郁酌的預感沒錯,在他們進入熱身室準備的時候,天氣預報所謂的晴天在那聲悶雷的預告後,徹底撕破了它的僞裝。
豆大的雨點急促落下,天地間頓時變得一片模糊,暴怒的狂風卷着傾盆大雨,像是無數條鞭子狠命抽打在玻璃上,雷聲在天空中滾動,混合着風雨,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
在背對着郁酌的地方,米祁焦急地看一眼手機的時間,又看一眼窗外大雨,表情不太好看。
離比賽開始還有四十五分鐘,如果不下雨的話,這個時間季明光基本上已經到了,那他們還有足夠的時間把考斯騰修補到可以上場的狀态。
然而對上郁酌投來的目光時,米祁安撫地對他笑笑:“沒事,你第一個上,差不多可以做一下熱身了,這邊交給我就好。”
他說着,手機忽然震動起來。
米祁拿起來一看,是季明光打來的。
他松了口氣,接起電話,還沒來得及說話,對面的季明光說:“米教練,我這邊遇到了點事情,可能還要二十五分鐘才能趕過來。”
米祁心頭一個咯噔,頂着郁酌的目光盡量自然地站起身:“你先熱身,我去個廁所。”
走過拐角,他頓時腳步急切地走進衛生間:“怎麼了?你沒事吧?”
“我沒事。”季明光的聲音忽遠忽近,氣息急促,背景音嘈雜,“好像是因為下雨,前面出了連環車禍,沒傷亡,但是很麻煩,堵了一條街,現在車根本走不了。我借了輛自行車騎過去,盡快趕到吧。但我估計可能要二十五分鐘。”
“二十五分鐘……來得及麼?”
“……不知道,來不及也沒辦法了。”
“……好,那你小心。”
米祁剛挂掉電話,一道疑問從他背後響起:“是來不了了麼?”
他轉過頭去,郁酌正站在他身後,表情無悲無喜,像是外面的水霧透到了屋裡一樣,看不出他的心情。
他不知道剛才的話郁酌聽到了多少。
米祁糾結了幾秒,決定還是實話實話:“季明光來的路上堵車,沒辦法開車來,他現在借了輛自行車趕過來,估計還需要二十五分鐘。”
郁酌點點頭說:“好,我知道了。”
米祁說:“沒事,那還有二十分鐘,來得及的。實在不行,我去……咳,我去商量一下能不能換一下位置。”
郁酌卻搖搖頭,溫和地看着米祁:“怎麼可能呢?”
米祁默然,意識到自己是關心則亂,良久歎了口氣:“你說得對。”
雖然現在隻是省隊選拔,雖然他們确實遇到了很多意外,但是誰能保證未來在國際賽場上不會遇到其他意外呢?難得那時會允許選手更換順序麼?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作為運動員,他必須學會在任何情況下都保持一顆處變不驚的心。
天空像是漏了個大洞,暴雨傾瀉而下,季明光騎着風雨飄搖的自行車,最終在離比賽開始前還有十五分鐘的時候趕到了。
他身上裡裡外外都冒着雨,水一小股一小股地順着腿流下,在地上聚集出一小灘,然而他毫不在意,直接脫掉上衣,把上半身擦幹,拿起考斯騰進行修補,然而心卻一點一點沉了下去。
時間太短了。
如果他能早一點來,如果他還能騎快一點,如果——
“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它。”
郁酌溫和而堅定地看着仍在滴水的季明光。
“還有,謝謝你。”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向冰場。
冰面清透冷冽,沒有一絲陰影。
郁酌渾身微微顫抖,連呼吸都興奮了起來。
這裡是他的賽場,也是他的戰場。
陰暗的命運隐藏在每一個角落裡,磨砺爪牙,壓低咆哮,冷漠而血腥地注視着他,等待每一個能将他撕碎的機會。
然而,當他站上他的戰場,沒有人能令他退縮,即使是無處不在的、陰冷窺視的命運。
少年将上衣被刮破的布條撕掉,用力一扔,将它留在自己背後。
他取下刀套,滑入冰場中心,雙手環抱着自己,微微低頭。
黯淡的鋼琴響起,如同灰暗的湖面沉甸甸地壓在心頭。
随着大提琴的加入,郁酌動了。
他雙臂緩緩展開,分明十分平靜,然而手臂肌肉緊繃,像是所有情緒都壓在表面的靜谧之下,而一往無前的靈魂如同火,燃燒着、燃燒着,隻等待着沖破束縛,露出它内裡真實的樣子。
郁酌擡起眼睛。
眼前是潔白的冰面。
鋼琴依然黯淡,而大提琴卻驟然高昂。
米祁緊緊盯着少年,指甲掐入肉裡,連呼吸都停住了。
第一個跳躍是郁酌最容易摔的刃跳!
他能成功落冰麼?
郁酌眼神銳利,兩個壓步,雙腳交叉,整個人從冰面上驟然起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