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這塊偌大的,幾乎占據了一整面牆的屏幕像是自動跳台的電視機,開始切換了新的畫面。
毫無例外,畫面中的人物都是這次遊戲的參與玩家,而内容像是他們的過去,卻又參雜着一些虛幻的,不真實的事件,像是夢境。
她很快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他的夢境裡有一幢熊熊燃燒的孤兒院,而那孤兒院正是她小時候生活過的地方。
為什麼陳律的夢裡會出現這個地方?
而他的夢,又為什麼跟自己做過的如此相像?
火焰似乎順着夢境和現實的邊沿燃燒了起來,夏花瞪大眼睛後退一步,眼看着屏幕播放完畢,又恢複成了黑白的雪花狀。
房間燈光驟然亮起,她擡手遮擋了一下刺目的光線,緩和過來後這才發現幕布下方是一排排閃着光的儀器,而右前方的角落處鑲嵌着一隻深紅海螺,幽暗的螺口朝外,恰如窺視的眼睛。
在住宿區以外的地方鑲嵌監視海螺。
夏花猜測,或許她誤打誤撞找對了地方。
***
陳律和白寒時像個七老八十的老頭,互相攙扶着搖搖欲墜的對方出了門。
兩人剛往前走了兩步,陳律忽然停下說:“我走不動了白醫生。”
白寒時看他一眼:“巧了,我也是。”
然後陳律走到鑲嵌着深紅海螺的金屬壁前,作勢揮了揮手說:“克萊門特大人,你還在嗎?在的話吱一聲?”
那頭無比寂靜,顯然深紅海螺不會回應他的呼喚,倒是沒兩分鐘後,艙道内響起了迫不及待的腳步聲,克萊門特果真臉色難看地帶着人來了。
陳律向他伸手打了個招呼,隻見對方一改初次見面的客氣禮貌,咬牙切齒盯着陳律道:“你到底對耶希特做了什麼!?”
明明是很正常的問話,白寒時卻也看向陳律,說:“什麼意思,你出軌那條魚了?”
陳律猛地一個回頭:“啊?”
他覺得白寒時大抵是學壞了,又像是暴露了本來面目。
戲瘾來了,他順着對方的話接下去,說:“哪能啊,我的心裡隻有你。”
被無視的克萊門特像是生吞了一顆啞炮,忍無可忍地讓人把他倆拆開,帶去了四号大樓。
這個被僞裝成大樓的深紅海螺内部隻有一個空間,水池旁靜靜趴着一條人魚。他魚尾在岸上,人頭卻是朝着水池内的,墨色的頭發散落在水面,像一朵盛開的睡蓮。
耶希特看上去就像是想要爬進水池裡,卻暈在了半路。
克萊門特上前扶起他,露出耶希特的正面。他脖頸兩側的三道紅色血線被人劃爛了,血肉翻出,看着十分猙獰。
白寒時一下就猜到了是陳律的手筆。
耶希特是所有海茵蒂人中唯一還保持着人魚形态的一位,他頸側兩邊的紅線充當為腮的作用,能夠幫助他在海底呼吸。
陳律劃爛他的腮,相當于破壞了他在水下呼吸的功能,因此現在的耶希特已經回不去大海了。
岸上的人魚,戰鬥力絕對是直線下降的,耶希特成為了一顆被陳律被吃掉的棋子。
沒有國王會在将軍被幹掉後不感到憤怒的,現在的克萊門特就是這個情緒。
他已經不想要陳律的這副軀體了,殘破,奄奄一息的生命力毫無價值可言。所以,他要用另一種新的方式來折磨陳律,還有另一個陳律所在乎的男人。
不,或許他可以當着陳律的面先折磨那個男人,就像陳律傷害他的耶希特一樣。
克萊門特擺了擺手,示意他的族人架着陳律和白寒時上前來。
“要怎麼懲罰你們才好呢?”克萊門特蔚藍的眼睛裡填充着毫不掩飾的陰險,他嘴角扯起一個僵硬的笑容:“那就懲罰你們一個變成我的監視器,另一個……成為這裡經久不滅的燈油!”
他話音剛落,看到陳律又動了動嘴皮子要說話,條件反射地及時擡手打斷了對方:“你閉嘴!”
陳律将嘴一抿,當真不說話了。
但當他真的沉默下來,克萊門特反而覺得他不懷好心,又在憋着什麼壞。為了避免日長夢多,他迅速抓了一把刀走到白寒時面前,尖利的刀尖對着他的眼眶比劃了兩下。
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毫無畏懼地盯着他看,看得他莫名多了幾分畏懼,就像是獵物天生對獵人的一種恐懼,來自于本能,不受到控制。
被陳律刺激多了,以至于克萊門特看到這種眼神就有種想要将對方踩在腳下的沖動。
他是海茵蒂的執行官,是這個世界的國王,區區人類憑什麼對他充滿蔑視!
越是想到這,克萊門特越發癫狂,他舉起刀狠狠朝白寒時的眼睛紮了下去,打算挖出這對眼珠子鑲嵌進深紅海螺裡,成為他永遠且忠實的監視器。
他的刀一寸寸朝白寒時的眼睛逼近,一邊将餘光掃向旁邊的陳律,卻見對方毫無反應,既沒擔憂掙紮,也沒叫罵。
克萊門特心中疑惑叢生,難道他看錯了,其實這兩人根本不是那種關系?但明明夢裡的他們那樣親昵熱烈。
他拿刀手在半空生硬停頓了一下,僅僅隻是猶豫了一秒,突然所有人腳下一陣晃動,他手中的刀因此掉落。
正當衆人面面相觑時,克萊門特想也不想,直指陳律罵道:“又是你小子搞的鬼!”
陳律兩眼無辜,嘴巴微張:“啊?”心想總不能是第一次卸他手的時候把那魚腦子也一起卸了。
外面有人進來在克萊門特身邊嘀嘀咕咕說着什麼,陳律聽到中央控制室幾個字,于是他轉頭朝白寒時看去,沖他眨了眨眼。
因為斷了一隻手,那些海茵蒂人也不怕陳律再整出新花樣,所以沒有對他束縛太緊。
邊上克萊門特聽到消息後臉色一變,突然想起來昨天有個女客人鑽進了尖塔内,但他一時忘記了處理,沒想到對方竟然真的能夠破壞中央控制室的系統。
他面上恨得咬牙切齒,心裡想着果然跟陳律沾上邊的家夥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又扭頭瞪向陳律的時候,卻見對方忽然一腳踹在了旁邊高個的不可描述部位,同時不忘把白寒時身邊的人也清理了。
然而兩人都是身負重傷的狀态,雖然陳律勉強能掙紮兩下,卻也支撐不了太久。
克萊門特看穿了這點,招呼着族人圍上去。
陳律和白寒時在一堆高個子海茵蒂人的包圍下慢慢後退,直到腳跟抵到了血池的邊沿。
陳律忽然扭頭看向白寒時,說:“怕髒嗎?”
白寒時輕笑了一下,回答他:“我更怕死。”
克萊門特看得額頭青筋直跳,總有種不好的預感。他大聲呵道:“快!攔住他們!”
下一秒,陳律緊緊握着白寒時的手,兩人動作一緻地向後倒去,雙雙沒進了神血灌溉的血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