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丞濤緩緩将臉從臂彎中擡起,在看清那張五官的一瞬間,陳律心裡一毛。
他能夠百分百确定,眼前的駱丞濤就是那個死在海底烏托邦遊戲裡的人。
按理說駱丞濤在遊戲裡死去,現實中也會迎來死亡,可為什麼他還會出現在這裡?
駱丞濤整張面皮都在發顫,兩眼疑惑地盯着陳律問:“你認識我?”
陳律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
是的,我認識你,你已經被人魚撕了。
或者說,是的沒錯,我認識你的前世,你跟你前世長的一模一樣。
陳律當然不會這樣說,他腦海裡忽然閃過某個畫面,于是對此有了新的回答。
“你在找紀淮嗎?”
這句話看似是疑問句,沒有直接回答了駱丞濤的問題,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他恰巧告訴了駱丞濤“是的,我認識你,并且我知道你在尋找什麼”。
隻見駱丞濤的瞳孔驟然緊縮,像是對這個回答感到了極大的震驚。他的呼吸開始急促,他的眼白開始泛上無數紅色血絲,如同一隻餓極的野獸,猛地朝陳律撲了上去,十指緊緊抓住陳律的雙肩,瘋狂而大聲地質問他:“你為什麼會知道這件事!?你見過阿淮嗎!她在哪!告訴我!她在哪!!!”
周圍的人都被吓了一跳,隻有白寒時臉色一黑,正上前一步打算幫忙時,卻被陳律擡手制止了。
陳律冷靜盯着駱丞濤的眼睛,一邊回答,一邊試圖再次尋找什麼蛛絲馬迹:“第一次進入遊戲世界的時候,我見過她。”
他沒有說第二次的見面,紀淮被封在一塊冰晶内。
駱丞濤看上去有些不解:“什麼……遊戲世界?你們已經經曆過不少這樣的狀況了嗎?”
他眼裡的迷茫不像是裝的,這下連同陳律也懵了,心想難道駱丞濤上次離開遊戲後就失憶了?所以認為這是自己第一次進入到月影的世界?
毛超及時上來,對陳律解釋說:“我這朋友是第一次進到這裡面來,所以他對這些不太了解。”
月影都出現這麼多天了,怎麼可能還有人是第一次進到這種地方。
然而陳律現在無法推測出在駱丞濤身上發生了什麼,他簡單向駱丞濤說明了一下自己在第一個遊戲遇到紀淮的事,駱丞濤緊緊扣住陳律的手一下子就松了。
他愣愣後退,眼珠在眼眶中劇烈地顫抖着:“阿淮,阿淮……”
随後他想到了什麼,又猛地擡眼,盯着陳律問:“是不是隻要遊戲結束,我就還有可能在下一個世界遇到她!!?”
陳律點頭,停頓一下說:“理論來說,是這樣的。”
于是駱丞濤四下尋找着什麼,眼見旁邊的桌上擺着一把生鏽的剪刀,他二話不說,直接拿起剪刀就要往自己身上戳。
申月穎吓得大叫一聲,另一個年輕人似乎已經咽了氣,否則也會對這一幕感到驚恐。
好在陳律及時上前,一把抓住了駱丞濤握住剪刀的手,他才沒能自殺成功。
“你在這裡面自殺有什麼用,遊戲世界裡死了,現實一樣會死。”他奪下那把剪刀往地上一丢,“你還想見到紀淮,就活着離開這個世界吧。”
說完,他也不打算再跟駱丞濤多說什麼,轉身找了一個地方坐下,想要慢慢用時間來消化一下自己腦子的信息。
然而陳律剛才一直沒看見的是,白寒時始終以一種陰鸷的目光看着他和駱丞濤之間的對話交流,并且就在駱丞濤試圖拿剪刀自殺時,白寒時眼中流露出看戲般的神情,又帶着一點失望。
就像是……在看一個自己讨厭的人終于要自殺了。不過以自殺這種方式結束他的生命,又似乎太便宜他了。
隻見此時的駱丞濤像洩了氣的皮球,一屁股坐在地上,神情恍惚。
毛超安撫好駱丞濤後,朝陳律走了過來,粗着嗓子問他:“你們剛剛說有醫生,真的假的?”
陳律腦子裡一團亂,本來懶得搭理他,但又想到了什麼,于是朝對方勾了勾手指。
毛超疑惑地坐在他旁邊。
“咋?”
陳律問:“那個駱丞濤,他跟你提起過紀淮嗎?”
“提倒是沒提過。”毛超擰着眉頭想了想,“不過我聽他一直念叨,就問過一次。那個什麼紀淮好像是他的未婚妻,但他也忘記兩人是怎麼分開的了。”
毛超指了指自己的腦子,低聲對陳律說:“我懷疑他這裡可能有點問題,但誰讓他是因為救我受的傷呢,我也不好給他丢下。”
陳律涼薄一笑,不知道是在笑什麼,随後他指了指白寒時說:“他是醫生。”
面對陳律的指出,白寒時顯露出微微的不悅,但沒說什麼。
于是毛超走到白寒時面前,将受傷的手臂往他面前一伸,毫不客氣說:“是醫生就給我處理一下。”
白寒時冷着一張臉沒搭理他,隻用眼神淡淡掃了他一眼。
毛超也算人如其名,當即舉着槍對準了白寒時的腦袋,不悅道:“不是,你什麼意思?!”
眼見兩人就要打上一架,陳律倒沒怎麼在意,反正白寒時也有槍,中門對狙,比速度的話,他應該可以在毛超身上多開幾個口。
白寒時面對黑洞洞的槍口,依舊沒有語言沒有動作,毛超當即就急了,把這看成是一種挑釁。他正要發作時,忽然駱丞濤一臉痛苦地從嘴裡發出一聲悶哼。
所有人扭頭朝駱丞濤看去,隻見他似乎正在承受莫大的痛苦,滿頭汗水,十指緊繃用力抱緊自己的身體,指甲陷進皮肉,而手臂上的胡亂裹纏的紗布滲出了刺目的紅色。
陳律眉頭一蹙,下一秒看見毛超撲在了駱丞濤面前。
“兄弟!你沒事吧兄弟?!”
連不遠處的申月穎都看出了一絲怪異,面色陡然一變,警惕地站了起來。
毛超又重新将槍對準了白寒時,顫着嗓音吼道:“你還愣着幹什麼!救人啊!你到底是醫生還是跟那些人一夥的!?”
白寒時此刻面色冷漠非常,按理說這隻是他平日裡的尋常情緒,但這一刻陳律卻隐約在那張臉上又看出了些許不同。
比如……在看向駱丞濤時,他神情裡多出的一絲厭惡。
白寒時不緊不慢地開口:“醫生救的是人,不是喪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