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他一個醫生都覺得血腥味太重,這黑暗之中到底是怎麼樣的一番恐怖場景啊!朱大志不敢細想了。
突然,一束白光在幾人之間綻開,那一刻朱大志感覺拿着手電筒的陳律簡直是天使!!但下一秒,他覺得眼前的一幕宛如地獄,不如當個看不見的瞎子。
他抖抖索索伸出手指着陳律身後,說:“你,你後面……”
陳律疑惑轉過身,正對上一具被開膛破肚的軀幹,就那麼直挺挺地立在半空,像是被一片蜘蛛網沾着,其頭顱耷拉着朝下望着,四肢則被呈大字型粘在了蛛網上。其軀幹内部中空,也不知道是被什麼東西掏空的,還是……被吃幹淨了。
陳律繃着臉,他倒沒覺得多惡心,隻是覺得本能覺得眼前的場景過于殘暴詭異。
“看他的穿着,好像是武裝者?”胡文勳不解問,“他怎麼會死在出口這?”
白寒時又出聲提醒說:“不止,看四周。”
手電筒的燈光照向四周,一具具被吃空内髒的軀幹就這麼呈現在他們面前,毫無生氣的頭顱耷拉着,凝視着從他們身旁經過的人。
“看來他們屬于第二種情況。”陳律觀察了四周一圈,發現整個艙室内都結滿了密密麻麻的巨大蛛網,每張蛛網上都粘着一個被啃食的武裝者。
心裡蹿過一絲不安,他忽然感覺隊伍裡有什麼異常,于是猛地加大音量問:“申月穎呢?”
然而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他的聲音被眼前的黑暗悉數吞沒,就像被怪物一口吞掉的獵物。
手電筒的光朝身側掃去,原本站在那裡的白寒時不見了,與他一起消失的還有另外三人。
但比起他們去了哪裡,陳律更想知道為什麼庇護所裡會有怪物?
手電筒的燈光卡頓似的閃爍兩下,最終失去了作用,室内因此陷入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當中。
這隻怪物顯然有些棘手。
陳律試探地往前走了一步,忽然虛空中傳來“砰”的一聲,他猛地側頭,在那瞬間感覺到一股危險勁厲的風擦着自己的鼻尖而過。
順着槍聲響起的方向看去,周圍的場景早在不知不覺發生了變化。不遠處的沙丘上站着一個人,手裡持着一把槍,那人身形颀長,背對巨大的落日而立,隻剩下一道蕭瑟的剪影,然而那剪影中卻閃爍紅光一點,分外熟悉。
陳律沒心沒肺地揚起笑臉,招呼一句:“白醫生!”他一邊招呼一邊朝白寒時走去。
此時沙丘上的白寒時面容埋沒在陰影中,他持槍的手微微偏移,迅速對準陳律又開一槍。
這一槍打到了陳律的腳下,讓他無法再往前行走。
陳律一愣,臉上嬉皮笑臉的表情不變:“不是想殺我嗎?怎麼不瞄準些?”
對面的白寒時放下舉槍的手,終于開口發出聲音,然而他的聲音雖然和白寒時一模一樣,語氣卻十分生硬晦澀,冷冷道:“陳律,十歲放火燒死太陽孤兒院裡的所有人,20歲作為人體兵器夜火殺人無數,甚至為達目的不惜殺害隊友。”
他像是在念一狀罪書,對陳律進行審判。在最後一個字的音節落下後,陳律腳下的砂礫開始變得松軟,導緻他整個人不停往下陷落。
“你的所作所為,你認還是不認?”
沙丘上的白寒時繼續開口,如同毫無感情的機械。
陳律不敢掙紮,盡量用上半身趴在流沙上以擴大身體覆蓋砂礫的面積,好讓自己下沉的速度變慢些。
他擡頭盯着對方,譏诮道:“你說的那個陳律我認識嗎?他這戰績聽上去挺牛啊,所以能不能也引薦給我認識一下?”
假白寒時的臉上不知道是個什麼表情,他沉默了片刻,忽然走下沙丘來到陳律面前,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态看着匍匐在地,略顯狼狽的陳律。
“他就是你,你就是他。”
“是嗎?我怎麼不記得我殺了這麼多人?”
陳律沒有撒謊,然而流沙中他手指的顫抖已經充分暴露了他的内心,洶湧的情緒就快要掩蓋不住表面的鎮定。
他曾經也有想到過這點。
那些不停出現在他夢中的畫面,無論是太陽孤兒院亦或是持槍的他大開殺戒,似乎都訴說着同一個方向——夢裡那個冷漠殘酷的夜火,是他的過去。
這是陳律最不想承認,也是他最不想面對的一點,因為現在的他并不記得那些所謂的過去,在他有生以來的記憶裡,他隻是倒黴了些,父母雙亡後自己把自己拉扯長大,過着一個平凡的日子。
簡單,但沒什麼不好。
可如果夢裡的陳律和他沒關系,他又為什麼會不停做那些充滿殺戮的夢,為什麼他會如此熟悉槍支,并且熟悉每一個“陳律”所用過的招式!
随着他的思緒越來越雜亂,他的身體在流沙中下陷的速度也在逐漸加快。
假白寒時似乎看穿了他内心的動搖和慌張,語氣裡隐隐帶了一絲得意:“你看,你已經承認了你的罪狀。”
陳律被流沙不停拽着下落,他的手無能地扒拉了兩下砂礫,擡頭瞪着眼前的人:“用别人的臉說話,你不覺得奇怪嗎?”
“白寒時”古怪地咧了咧嘴角,繼續頂着這張面容開口:“我跟這張臉的主人打了個賭,賭約的内容,與你有關。”
陳律早就猜到了這點,并無驚訝說:“所以你現在來找我,是為了作弊麼?”他譏嘲一笑,“神也會怕輸?”
“不,我來找你恰恰也是賭約的一部分内容。除此之外我還可以再附贈你一個消息,截止到目前,我跟他的比分是……36比0。”
然而他眼底全然沒有勝利者的喜悅,反而多了一絲喟歎。遠處隐隐約約傳來鐘聲,他擡頭望去一眼,随後沖陳律揮了揮手。
“時間到了,那就下次再見吧。”
轉身要走的刹那,腳腕猛地一把被人抓住。
陳律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手裡握住了一顆雷,栓已經拔掉了,他的另一隻手正緊緊抓住“白寒時”不放。
“你!”
陳律目光偏執而瘋狂,像條毒蛇纏繞在對方身上,他咧嘴笑着,但眼底全是冰冷。
“不知道神會不會受傷啊。”
說完,他猛地将“白寒時”一把也拽進了流沙之中,并用手緊緊箍着他的身體不讓他掙脫。
“操!你……”
男人低聲咒罵了一句,下一秒陳律将雷塞進了他嘴裡,将剩下的髒話堵的嚴嚴實實。
“現在再來說再見吧!”
砰的一聲巨響,刺目的光芒與炙熱的火焰一并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