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不歸見他遲遲沒有搭話,有些急了。
“樓明月!你不說話什麼意思?”
樓明月擡起頭來,目光卻不自然聚集在他的頭頂。
聞不歸被他這奇怪的目光盯得難受,忍不住身體向後仰,“你這麼看着我又是怎麼個意思?”
樓明月朝他走進,在聞不歸微微後仰的身體,與他緊張萬分的眼神中,伸手捋平了聞不歸頭頂翹起來一直沒下去的那抹頭發。
“你頭發亂了。”樓明月說。
發頂終于平整了。
樓明月也終于松了口氣退回原處,垂頭卻見聞不歸一臉恨得咬牙的表情,正瞪着他。
诶?
樓明月總算察覺到自己的強迫症發作得不合時宜。
聞不歸當即做出反應。
他擡起一隻手,胡亂地将原本捋平整的頭頂,重新撥亂成可以下蛋的雞窩狀。
他挑釁的哼了一聲,對樓明月露出一副你能拿我怎麼樣的表情。
翹起來的頭發更多了!!!
樓明月看得很難受,臉上表情瞬間出現了複雜的裂痕。
“你頭發亂了。”
他口中提醒,卻是沒動手。
聞不歸挑眉,搗亂道:“我就喜歡這樣,亂着顯得我潇灑。”
樓明月順着他道:“那我幫你梳頭。”
“梳什麼頭?”聞不歸嚣張的語氣突然一頓,小聲嘀咕起來,“梳頭?”
說着,他突然一臉震驚伸手探上自己的頭頂。
發冠呢?
圈起來的發帶呢?
怎麼什麼都沒有?
這麼長的頭發,披頭散發起來,不是很像個鬼?
聞不歸最後幹幹一笑,朝着樓明月道:“那就、麻煩你了。”
“嗯。”
樓明月點頭。
在路旁找了個冒頭的大石頭,樓明月讓聞不歸過去坐下,他則來到了聞不歸的身後。
幾乎沒有男人身上會帶着梳子,所以樓明月隻能用手幫他打理。
好在聞不歸的頭發并沒有粘上血。
攏整齊全部的發絲,樓明月鋪散開的那一刻,他清楚看見了藏在那些發絲下,後背那些密密麻麻将近愈合的傷口。
皮肉是很健康的顔色,可卻多了很多傷疤,雖然能感覺到靈氣在自行修複,但留在上面的血液還是很刺眼,刺破的衣服也幾乎全部染成了深色。
樓明月眼神一沉,他還是來遲了。
“疼嗎?”樓明月問。
聞不歸搖頭,“不疼了,都快要愈合了。”
他怕疼不假,但他耐受力同樣很強,這都是受傷多了,自然而然練出來的。
長細的手指輕輕穿過如瀑的長發,樓明月的動作很輕,一下又一下,打結的地方用力也很小心,像是舍不得他受一點疼。
這樣小心翼翼的動作,讓梳頭這樣簡單的事,拖得有些過于漫長了。
而樓明月也一直沒有再說話,聞不歸有些受不了。
這種漫長而安靜的感覺,像是在等待。
他不喜歡等待,更不喜歡安安靜靜的等待。
驟然,他眼角餘光撇過一抹白。
原來是在樓明月往前弓的時候,他自己的一縷白發落了下來,正好彎在聞不歸的肩膀上,不過随着他向另一邊側身,這抹白色很快就溜走了。
聞不歸閑聊問:“你的頭發為什麼是白色的?是家族遺傳嗎?”
“不是,練功所至。”
樓明月注意力都在聞不歸的頭發上,所以聞不歸問什麼,他就答什麼。
“練功還會白頭發?不會對身體也不好吧?”聞不歸又問。
“沒有,我身體很好。”
“那為什麼隻白頭發?诶?你皮膚也很白,難道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隻白頭發,其他,天生如此。”
“你話很少也是天生的?”
樓明月道:“已經很多了,因為知曉你說話怕沒人應答。”
“你怎麼知道?”聞不歸鼻子微微一酸,“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他想起了自己在無常獄裡頭的日子,萬年時光,從來沒有人能來應答他一聲,那裡環境很熱,卻讓人心裡很冷。
“忘記了,”樓明月說:“很早很早吧……”
難怪樓明月從沒讓他空一句話,雖然字話很少,卻每次都沒讓他的話落空。
聞不歸吸了口氣,斂住了自己外放的情緒。
“樓明月,能遇見你真的太好了。”
樓明月回應,“我也一樣。”
“一樣什麼?”
聞不歸不喜歡對方這個過于收斂的回答。
樓明月失笑,從自己儲物袋拿出自己未使用過的白色發帶,最後圈在聞不歸頭頂,然後打上繩結。
繩結和他頭上的手法一樣,樓明月兩手驟然松開,滿頭青絲綢緞般,重新批回了聞不歸肩頭。
無風自動。
就在時候,聞不歸微微側過頭來。
“樓明月,你還沒回答我,什麼東西一樣?”
他微微上揚的眼尾帶着一點模糊的淩厲,不依不饒,猛地撬開樓明月本就顫抖的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