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蘇愣怔的一小會兒讓姜策玉如坐針氈,又等片刻,他終于忍無可忍,道:“問你話呢,我如果想學,你真的可以教?”
“你想學,我當然可以教,不過眼下仙比為重,我們如若有緣,往後再能相見,我就教你。”
姜策玉反應雖出乎意料,褚蘇卻并不讨厭,反而覺得他這幅樣子很生動、很有趣。
縱然他嚣張任性、頑劣自負,求人也是幅高高在上的欠揍模樣,但想起前世他臨死前臉上永遠不變的、如何都抹不去的陰翳,褚蘇又認為這樣很好,臨州小霸王姜策玉就該是這樣,本該是這樣。
褚蘇說完,側身避開他的目光,徑直走向人群。
“姜三公子,祝你在仙比中取得好成績,我在内門等你。”
天道可證,褚蘇這番話說的十分走心,是真真切切的祝福,然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這話落到姜策玉耳中,他隻覺褚蘇言語之間滿滿的輕蔑嘲諷。他望着褚蘇背影,恨恨咬了咬牙。
從小阿爹便教導他,如今這世道強者為尊,擁有力量才能擁有一切。被日複一日言傳身教,姜策玉自懵懂的孩童時期,便在日記中立下宏願,要成為這世道的最強者,為了變強,他吃過很多苦,流過很多淚,做過很多不情願的事。
雖然不情願的事情是他為了提升實力自己要做的,可他不是什麼好人,相反,他十分記仇。
于是這些不情願的事全部被他事無巨細地列到了日記中,若事辦完,他心中仍然不痛快,定要去找人麻煩,待心中怒火全部發洩後,這事兒才算了結。
姜策玉腮幫子被咬得發酸,他腦海中回蕩着褚蘇方才的話,暗暗發誓,等仙比結束,一定要将今日褚蘇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大寫加粗地列到日記上。
他頂的‘姜’字可是臨州姜氏本家的‘姜’,能教自己是這小子的福氣,他憑什麼一臉看不上自己的樣子?!
他在裝什麼?
姜策玉閉上眼睛,深深籲了口氣。
被打被罵尚且可以忍受,可他忍不了别人瞧不起他。
姜凜不知何時走到了姜策玉身旁,他推了推看起來比隗尤更像大邪祟的自家表弟,道:“策玉,你在這裡愣着幹什麼呢,快走啊。”
姜策玉瞥了他一眼,沒說話,默默跟上了去。
姜凜邊走邊道:“奇了怪了,我看方才與你一起與那走屍纏鬥的那人确實有幾分本事,那先前怎麼連幾隻走屍都不敢打?”
姜凜哪壺不開提哪壺,姜策玉才壓下去的火氣一下子上來了,他氣憤道:“你管這麼多幹嘛?還有,他那點本事算什麼,不過會用幾張破紙罷了。”
他握緊佩劍,呼吸重了些:“我遲早比他厲害。”
衆人在原地等待了半晌,衡清終于歸來。
他施了個術法,向衆人道:“方才的邪祟已經被我清繳,它肉身雖滅,屍體上附着邪氣卻依舊不容忽視,你們莫要靠近它的屍體,知道了嗎?”
“知道了知道了,謝謝仙尊,謝謝仙尊!”
“這是我的分内事,不必言謝,”衡清道,“你們繼續獵屍吧。”
姜策玉聞言向衡清粗粗行了個禮,拉着姜凜離開了人群。可剩下的人卻是半天沒有動靜,許久,才有一道弱弱的聲音傳出來。
“仙尊,若是我們再遇到這種邪祟……”
有一個人帶頭,叽叽喳喳的議論聲登時多了起來。
“是啊,仙尊,您都花了不少時間才制服它,若是再讓我們碰到,肯定是打不過的呀……”
“你來之前,那邪祟吃了兩個人呢。”
“姜策玉都打不過它,莫說我們了……”
等聲音慢慢消散,衡清才緩緩開口道:“各位不必憂心,我剛才用靈力探查了一番,走屍林中沒有其他異象,諸位可以安心仙比。若是心中仍舊擔憂,可以放棄考核資格,随我一同離開走屍林。”
衡清出走屍林時帶回了三個世家公子。
安頓好他們之後,他将長老席剩下的兩位聚到了仙比議事處。
等再見不到衆人,衡清臉上的神情終于發生變化,在世家公子面前,他一直端的泰然平靜,此刻,卻是凝重的。
“走屍林中的邪祟,是隗尤。”
衡清語速很慢,但字字皆如撞鐘鳴響,一下一下,愈發沉重。
“隗尤?!它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在考核之前我特意檢查過,若是有這種魔物蟄伏于此,不可能探查不出來的。”
“隗尤數千年不曾現身,怎麼正好于仙比之日在蘊靈仙山出現了呢?你當真認真排查了嗎?”
“我怎麼沒有認真排查,你别在這裡說風涼話!”
衡清聽着兩位長老唇槍舌劍,打斷道:“隗尤因何現身不是重點,此事詭谲,當務之急是将其告知掌門。”他指尖微動,感受着自己在走屍林布下的結界,道:“為防又有變數,我去走屍林外圍勘察,你們馬上去通知掌門。”
走屍林内。
留下來繼續參加仙比的考生們面面相觑了一番,很快便作鳥獸散,不消片刻,偌大的林間隻餘褚蘇一人。
褚蘇慢悠悠轉到了隗尤屍體處。
不出所料,衡清在屍身周圍布了層結界,但對褚蘇而言,這層結界聊勝于無,他掌中結印,竟在不破壞原本結界的基礎上從中取出了隗尤身上的一塊骷髅頭骨。
他将頭骨放在手中颠了颠,道:“就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