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人推崇修仙,但并非所有人都有修仙的資質,世上大多數人是普通的,而這些普通人便造就了一個普通的凡世。
古典記載自女娲神女造人以來,這塵世曆經了三次混戰,幾經割據終于形成現下的局面,整片大陸中央有一條紫蘿河道橫亘東西,南為周,北為夏。雖說兩個國家向來不怎麼對付,但自七十年前最後一次戰争後,相處的倒是十分和平,鮮有戰事。
期間兩國也試探性.交過幾次手,但當今世道妖祟橫行,隻要稍微有點摩擦,妖物便如恒河沙數般湧現,修真界不管凡人俗事,卻不得不管妖物邪祟。鬧到最後,修士不堪其擾,終于在某次收拾完殘局後,以蘊靈仙山為代表,半逼半勸、軟硬皆施地令兩國簽署了止戰協議。
簽署止戰協議後,或是心甘情願,或是外力阻撓,兩國聯姻變得頻繁,到現在,即使修真界不去插手,兩國也打不起來。
此次褚蘇一行人要前往的地方便是紫蘿河道以南的大周。
通過此次任務,幾個初出茅廬的小公子也知道了不少國家秘辛。
說大周有兩個神秘組織,一是身為處理政要之地卻屢屢印出些話本子的長安宮,二是世人口中盛傳卻從未見過其中一人的京都監。
京都監隸屬大周刑部,專理一些雜難疑案,進了京都監的要不就是有死生報國之志,要不就是非常缺錢。這種以命為代價所做的任務,其報酬給得相當對得起這一籌碼。不曉得傳到外頭的是不是誇大了,但若是問起,所有人都會無比笃定道京都監的侍衛們每解決一樁案件得到的金銀夠買下京都一處房産。
雖妖物橫生,大周京都卻依舊繁華非常,即使是一處偏僻的小茶樓也人聲鼎沸。小茶樓裡搭了一方看台,高出桌面些許,有個說書人支着個小闆凳,拿着副快闆坐在樓台上跟喝茶人講《京都監密史》。
洛無律帶着褚蘇他們坐到看台前的木桌前,點了一壺茶。
蕭風見縫插針找洛無律聊天:“師姐,你方才說此次除祟是在京都監,我們來這兒做什麼?”
“渴了,另外……”洛無律面朝說書人,下巴擡了擡,“先讓你們了解了解此次的任務内容。”
三人一齊擡眸,望向看台。
台上的說書人正把快闆敲得啪啪作響,眉飛色舞道:“我們都知曉這京都監接管的案子皆不能與外人道,可怕是少有人知最近這京都監内裡也出了些不能道的稀奇事!”
褚蘇眼神與說書人的不期而遇,見說書人停頓,他十分捧場地問道:“什麼?”
說書人天天在茶樓也就是長安宮話本子,喜林苑活春宮以及京都監密史這幾樣話題來回講,常來喝茶的人早已聽厭,敷衍聽他講話的人都少得很,這會兒忽地有個人接話令長期自我陶醉的說書人十分感動。
他擡起快闆指了指褚蘇,手指顫抖連帶着快闆也有些顫抖:“诶這位公子問得好。”
褚蘇非常配合地做了個鼓掌的動作。
說書人差點喜極而泣,他清了清嗓子,語氣平添幾分有底氣的渾厚:“這京都監呢,有位老監察督喚作蘇子淵,說蘇子淵年輕時是個浪子,欠下了不少風流債,年逾古稀被少年時抛棄的女子找上門來,聽聞這蘇老都督先是連着幾日感到不适,後有一夜忽然驚醒,定睛一看,竟發覺床頭站了個紅衣女子!那女子正直勾勾盯着他,老監察督當場吓得痛哭流涕。這還不算完,從那之後,聞說隻要與京都監有關聯的人,或是自個兒,或是妻友,懷胎十月生下的皆是死胎,骨頭連着血肉,模樣是相當凄慘呐!”
他頓了頓,聲音變小了些:“坊間都傳應是老監察督少不經事搞大了人家姑娘的肚子,卻又抛棄了她,現下正遭着報應呢!”
褚蘇聞言問洛無律:“真是如此?”
洛無律點頭:“有些出入,不過八九不離十,”說完拍拍手,拿起桌上佩劍,“走吧,出發。”
京都監坐落于大周皇城腳下,府邸十分普通,四周被些楓楊樹籠罩,就外在模樣全然看不出這府邸内孕着數百以命侍主的死侍。
姜策玉眯縫了下眼睛:“這地方當真是外頭傳聞揮金如土的京都監?”
洛無律沒說話,拇指将劍柄輕輕頂起,伴着這個動作,周圍的楓楊樹葉刹那間像是受到了什麼不可抗拒的外力,開始簌簌搖動起來。
隻不過須臾,有幾道黑影從面前的建築物中竄出,刷刷兩下便落到了洛無律四人身旁,待他們動作停止,已然有幾把大刀架到了他們脖子上。
黑影中個子稍高的上下打量了他們一番,語氣淩厲:“說,你們是幹什麼的!”
洛無律笑笑,向他們拜了一禮,道:“聽聞京都監近來有詭事,我們是受托前來驅邪的。”說罷她伸手,從衣袖中拿出一封密信遞到他們面前:“大人請看。”
其中一個死侍接過密信,看到最後頭落款的‘蘊靈山’三字,眼睛瞬間瞪大了些,語氣亦是恭敬許多:“幾位竟是蘊靈仙山來的貴客,勞煩你們先在此地等候,我去禀告監察督一聲。”
“好,”洛無律道,“有勞大人了。”
他們等候的時間并不算長,不多時,便有個小厮出來引着他們進去,他白日還提着盞紅燈籠,東拐西拐将他們領到一個房間前,道:“老監察督便在房内,他似是被吓得不輕,整日閉門不出,也不知在念叨些什麼,”言畢擦了擦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剩下的這幾步路我就不作陪了,幾位自行進去吧。”
京都監西邊有處山脈,兩者相隔不遠,日頭落下,山的陰影甚至能打到庭院中來,帶着幾分落日餘晖,幾人進到蘇子淵房間。
蘇子淵的房内布置十分簡單,隻有一張木床,一方圓桌和一面大的落地銅鏡。
他坐在床上,床邊的紅色帷幕被高高掀起,似是早已等候他們多時。
褚蘇走近,終于看清他的面貌。
面色極其憔悴,枯槁嶙峋的手撐在床沿上,偶爾咳嗽兩聲,看上去已沒多少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