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他這麼一提,裴甯正倒是有了想法,說道:“既然曾有邪魔混入人間,那咱們也不是不能在酆域裡充作暗樁。”
此舉風險太大,幾人又是整齊地沉默一陣,最後還是裴甯正道:“我去吧。”
慕文淵對她道:“酆域邪魔橫行,太危險了,你一個人去怕是不太妥當。”
沈清子也道:“确實,那地方咱們人生地不熟,單槍匹馬不是上選,還是需要多幾個人一道,互相有個照應。”
詹擇染道:“那我也去,再問師門要幾個同門同行。”
沈清子道:“既如此,那便以裴修為隊首,你們的一應計劃都要經她首肯。”
她與裴甯正不熟,直呼名字又有些不敬,便用了這麼個不近不遠的稱法,鄭重地又對她道:“你也不用太過勉強,如果遇到難事,趕緊退回來就是,咱們大不了重新再議。”
“我既然主動說了,定不會無故而退。放心,我心中有數。”裴甯正笑了笑,囑咐道:“既然是‘破曉’局,那幾位都是門派之中的得力之人,我等入酆域一事,你們不要再對任何人提及,以免節外生枝亂了局。”
幾人都點頭答應,沈清子道:“你若是有線索,不如直接告知于我,我會一直守在這裡。”
郁昭問道:“那該如何送裴修幾人入酆域?難道要将這裡的封印撕開?”
裴甯正便看向詹擇染,後者就懂了,颔首道:“酆域沿線倒确實要容易許多,我讓死士暗中相助,可以将我們幾人悄無聲息地送進去。”
詹氏處閩唐一地,那裡再往東南去便是魔地酆域。
慕文淵對他二人肅然一揖,“那就有勞二位了。”
裴甯正擺擺手,很是潇灑道:“除魔去惡,修者之本心也。”
兩人并未久留,當下便走了。屋内又隻剩郁昭三人,他們兩兩對視互看一眼,沈清子打了個哈欠道:“陸、鐘那邊還沒定下人選嗎?”
慕文淵道:“說不定是覺得事情不大,還不想露面。”
沈清子冷哼,“架子可真夠大的。小風小浪扔給咱們幾個來開路,等到了後面電閃雷鳴,再出駕救場不是?”
郁昭問:“西越那邊呢?”
西越國開國之帝便是太清門出身,後因與師門衆人觀念不和而自立為戶,在大央國貧瘠的西面開山收徒,又以此為根底,創立了西越皇族賀蘭氏。後來這位開山始祖羽化,臨走前留下書信,望太清門念及過往交情,對西越國照拂一二。
賀蘭氏雖位列五大門派之一,實則是憑着始祖道人的恩蔭和太清門的庇護才傳至今日。仔細說來,大央之内的好些小門小派都要比賀蘭氏強上不少。
沈清子道:“我頂了賀蘭氏了。”
幾人又等了會兒,依然不見再有人來,沈清子打了不知道第幾個哈欠,問道:“你們二人今夜要宿在這裡嗎?”
郁昭想起明日一早還有道論會,這自然是不能缺席,當下便說:“不了,道院下鑰之前我得回去。”
沈清子便笑:“如何,扮個不知門路的新修,對于你來說該是得心應手吧。”
郁昭不卑不亢道:“有勞沈師姐挂心,我還應付得來。”
沈清子仍是帶着點奚落道:“我不是你們泰安宗的人,算你哪門子的師姐?不過你若是真想叫我一聲師姐,也可以到太清門來。隻是……你能在内選中脫穎而出嗎?”
慕文淵歎了個無聲的氣,不輕不重地看了沈清子一眼後,開始閉目養神。
郁昭臉上青白交加,便改口喊成“沈修”,她不欲多留在此礙沈清子的眼,道說一聲“告辭”後快步離去。
慕文淵這時才說:“清子,适可而止。你明知當年的事怪不到她身上。”
木門外還殘留着一道影子,沈清子看着那裡,面不改色道:“若你是上蒼,情願走的那個人是霜序嗎?”
慕文淵沉默不答。
蒼天無淚,不解凡情。
郁昭再次擡腳,帶着殘留的細長影子慢慢遠離了屋舍。夜風一陣陣地迎面吹來,郁昭初時猝不及防,被吹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若她是上蒼,她甯願當年掉隕的那個人是她,隻是——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
郁昭迎風滑下一行淚,但她倔強地擡了擡頭,反手抹去這縷脆弱,頭也不回地逆了風向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