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昭沒空理會她,隻關心崔然道:“阿然,你怎麼樣?她有沒有對你動手?”
崔然白淨的臉愈發蒼白了幾分,她抿着唇,雙眸垂眼看着地面,久久地沒有回答。
“來得好。”雲周插話道,“這位……我還是敬稱你一聲徵清君吧,你的這位同窗磨鏡,可真是瞞你瞞得好生辛苦啊。”
“你給我閉嘴!”崔然赫然出聲,雙瞳仇視地瞪着她,雲周又啧一聲,攤攤手道:“還不許我說了,方才是誰說,徵清君自有慧眼,可以辨明是非呢?”
郁昭将崔然拉到身後,擡劍指向雲周,“之前在進靈河上興風作浪的是不是你?”
雲周微擡下颌,理直氣壯道:“是又如何?都怪莫一杉那個廢物,那麼不經打,受了你一招龍吟印之後就元氣大傷,還得我來收拾這爛攤子。不過也是陰差陽錯,竟讓我在她身上嗅到了些許故人的味道。”
她伸手指了指崔然,卻看着郁昭說:“巧了,當年我也在,剛好看到西陵雪一命嗚呼。”
舊事重提,郁昭心底的怨已然扼制不住,她推着崔然遠離自己幾步,執劍對朝雲周,“做狗就得有做狗的覺悟,既然玖宣不在,那麼先拿你開刀也不是不可。仙門這些年息事甯人,可并不代表要将過往的恩怨一筆勾銷。”
“小昭!”崔然從後扯住郁昭的手肘,帶着一絲請求道:“這件事我會如實給你交代,你先别插手……”
“事到如今,你要我如何不插手?于公于私,都該有個了結。”郁昭快速地瞥了她一眼,重新盯緊了雲周。
“好啊,今日不決出個成敗,我也無顔交差了!”雲周手中閃現出一根長鞭,揮手先朝地上重重地甩了一鞭,震得枝葉橫飛,卷起了一股旋風。
“站在這裡别動。”郁昭推開崔然,彈指扔去一張符紙,這符紙落地成環,直接将崔然護在了中央。有這麼一手環符加持,隻要崔然不踏出去,任憑外面再如何腥風血雨,也無法傷害到她分毫。
郁昭顧完這邊,迎頭就接上了雲周的鞭子。這鞭子上泛了一層青紫閃動的電,一看便知是特煉的法器,郁昭這一接有些強硬,腳下不穩地後退了幾步。
“當心!”崔然失聲大喊,看得心驚膽戰。
郁昭的目光定格在鞭子上,恨聲道:“多年未見,竟不知這靈寶電石落入了玖宣之手,還煉成了法器。”
雲周道:“你既認出了此乃靈寶電石所化,就當知道它的厲害!”
“厲害如何,不厲害又如何?”郁昭反斥一句,展劍再上,雲周亦是不甘示弱,兩人在你來我往的過招中難分伯仲,幾乎要将這一片濃密的樹林夷為平地。
若說郁昭方才存疑甚多,但經過這許久的時間,她心中已經對前因後果有了粗略的推斷,故而愈發憎惡雲周這樣的魔祟,氣怒之下驟然加勢,想也不想就順手使了一招深藏于心底的劍招,但見劍光淩厲落如飛虹,刀劈斧砍般地連根帶泥削起了一層雜草。
雲周不料她突然發力,雖是眼疾腳快地往後退避,卻還是沒能招架住劍虹的餘勢,當即捂住胸口劇烈地咳了起來。郁昭不會給她喘息的時機,趁勢再擊,雲周招架不住這直撲面門的劍影,隻能倉皇躲避,口中還吹出了一聲哨音。
郁昭以為這是她的求援,心道隻要速戰速決,便能搶在對面援手抵達之前離開,卻不料身後異動襲來,帶動着草木沙沙響動。
她在這一刻分了目光去瞥身後,豈料雲周竟不顧身上負傷,主動又來出手。郁昭錯失半拍,無法在劍招上占據主動,便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順勢出了腳,直踢在她的手腕上,以進為退地暫時為自己争取了一瞬的空檔,上半身則斜身後傾,要來反殺雲周的援手。
哪知這一回頭,已經有一人替她擋了。
“阿然!”郁昭情急之下腳上用力一踹,激得雲周後退了好幾步。她當下也顧不得這魔祟會不會趁火打劫,趕緊攬住了崔然的雙肩,待得視線下移看清一切,整個人魂飛魄散。
一柄尖刀刺透了崔然的腰腹,她看到那刀尖上的血懸了兩滴垂在鋒刃上,風過之後才無聲地落入泥中。
雲周的援手是個與她裝扮一緻的黑袍鬥篷人,郁昭在頃刻間回了神,一劍對準那援手的胸口刺去,怎知這一刺下去,鬥篷人忽然散作了黑煙,郁昭趕緊拔劍,就見适才的人形已經沒了行迹,地上取而代之的隻有一隻斷了氣的邪雀。
她頓時警覺地再回身,而之前的地方已經沒了雲周的身影。
“這幫雜碎!”她忿聲一罵,後知後覺才明白了雲周的聲東擊西,可眼下崔然最為要緊,她隻得暫時收手。
“去追。”崔然低聲道。
“不行。”郁昭小心地攙着她,望向那柄橫貫了她身體的尖刀時,眼睛不自控地紅了。
“郁道師!”一個聲音叫着她,郁昭轉頭一看,來的是空穹道院的一名修士,在他身後,還有好幾名修士跟随着。
“你們……”郁昭愣了愣,正想問他們怎會來到這裡,餘光掃到崔然時,忽地便明白了。
多半是崔然暗中給道院傳了信。
這修士道:“我們的人已經圍在了外側。”
郁昭暫且放了心,趕緊來顧着崔然,對她道:“我先帶你回去,再找個大夫……”
“不必了。”崔然按住她将要施展地轉挪移術的手,忽說:“蘸花抛月使得不錯。”
郁昭正想說這都什麼時候了,點評劍招做什麼,但那話到了嘴邊,她突然不自覺地屏息住,眼中的焦在這一刻都散了。
“你方才說……蘸花抛月?”郁昭遲鈍地回神過來,慢慢地對上了崔然的眼瞳,顫聲一問:“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