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雪怔然片刻才明曉過來這話的意思,問道:“你是說,要讓它活着,我必須……直飲生血?”
雲周道:“你可覺得喉嚨幹枯,不論飲多少茶水都是無用?那其實是因為靈雀還未進食,所以用這種方式告知你而已。”
西陵雪身形不穩腳下一晃,低吟道:“那我豈非成了個嗜血的怪物。”
雲周在她肩上拍拍,懶散笑道:“他們那些修道之人,日日自诩清高,口口聲聲不離天下蒼生,殊不知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丫頭,姐姐教你,自保才是上上之舉,你可以對不起任何人,可獨獨别對不起你自己。”
西陵雪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心中拔涼一片。
“我看你這樣子,應當還不曾飲過生血,啧啧,可憐見的。”雲周說着,手指對天隔空一彈,便有一隻飛過半空的鳥兒掉落下來,正好落于她的掌中。她擰着鳥的一隻翅膀,對西陵雪道:“這點小東西,可能都不夠靈雀塞牙縫,但你不是沒試過嗎?就先拿這個做個開頭吧,趕緊,趁它才斷氣,這樣的新鮮。”
西陵雪看着她指間斷氣垂頭的鳥,懼怕地搖頭,“不行。我不要。”
雲周道:“若是一直讓靈雀處于饑餓之中,它也是活不過三個月的。你隻是沒有試過,所以才會心存抗拒,聽我的,你試過一次就懂了。還有,人血為上,獸血次之。你才剛剛開始,就先以獸血為食吧,等到靈雀日後的胃口足了,再換人血來食也不遲。”
西陵雪還是不為所動,雲周便把鳥又往她面前遞了遞,說道:“方才還教你要對得起自己,怎麼眨眼就忘了?聽說過弱肉強食嗎?你要活下去,就隻能這樣,等到你習慣了血的味道,就再也不會害怕任何東西了。”
她的聲音似有蠱惑之力,西陵雪的雙瞳盯着這鳥,眸中的亮意一點點地泯滅。最終,她從雲周的指下接過了鳥,輕輕咬破那層肉皮後,吮到了裡面尚且溫熱的血液。
喉間灼燒的幹枯感在吮血的過程中慢慢消散,雲周滿意地看着她,問道:“如何?”她說完,又長長地“哦”了一聲,“我忘了,你現在沒有其它五感,嘗不出也嗅不到血的味道。不過這樣難道不是更好嗎?”
她大笑兩聲,遞了帕子過去,“來,擦擦,都沾到嘴邊了。”
西陵雪沒有接,而是自己拿手背胡亂地抹了,仍是垂頭看着地面。
雲周撣了撣手上沾着的羽毛,說道:“三月之後,我會再給你種下一隻靈雀。放心,隻要你替我辦好我想要的,我能保你一直如此。行了,該說的都說完了,你該回去了。日後若還有事,我會來找你的。”
西陵雪隻覺得一陣風過,再擡頭時便隻剩下了她一人。這僻靜處再次恢複甯靜,好似從始至終都沒有出現過第二個身影。
僅僅隻是一日,便什麼都變了。
西陵雪看着手中鳥兒的屍體,忽覺恐懼再次襲來,她慌忙将這死鳥扔開,逃也似的要遠離這裡。适才鬼迷心竅,她做了什麼?又答應了什麼?
不知是不是妄想太過,她好像回味到了一絲血的腥味,這氣息充斥了她的喉腔,反複地在鼻息間環繞着,熏得她一刻都難忍。
西陵雪當即找了一處水井,捧起水便漱口了數次,更是用力地搓洗手背上擦過血的地方,妄圖将這些反胃的液體通通洗刷幹淨。
被雲周稱為靈雀的邪祟生了效力,西陵雪沖洗着臉和雙手,于丹腹處感受到了它的存在——這邪物在她的靈識内橫沖直撞,甚至還想控制住她的魂魄為己所用,将她徹底變成一具行屍走肉。
西陵雪迅速念起靜心咒将它壓制住,心中又後怕地想,倘若她被人發現了可怎麼辦,倘若仙門把她視作異類,要将她處決該怎麼辦。
她越想越是不安,眼淚不受控地滴了下來。淚眼模糊間,她看到手背上搓得發紅,已經擦起了一層皮,可即便洗了這麼久,她還是覺得心中不适,甚至反胃想吐。
怪物。
她是個活死人怪物,她髒得連自己都覺得惡心。
西陵雪蜷坐着,雙臂緊緊地抱住曲起的雙腿,她埋首在自己的膝頭,眼淚還在無聲地下落。
開弓沒有回頭箭,她上了雲周的賊船,往後不論如何都是洗脫不了了,如若仙門追責發落,她也認了。隻是在做着這最壞的打算時,她攀求着一絲希望盼想着,郁昭也會覺得她是十惡不赦嗎?
她不知道,也不敢去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