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昭才下馬車,便被飛揚在風裡的沙子吹迷了眼。
“這裡的風沙這麼大嗎?”她低着頭揉揉眼睛,模模糊糊間看到有隻手遞來了一塊帕子,想也沒想就接了,按在眼睫上輕輕地擦了擦。
賀蘭凝在旁關心地問:“師尊,要點水洗洗嗎?”
郁昭搖頭,“不用了。”她揉開了眼裡的沙子,馬上就要去謝方才給她遞帕子的好心人,但話還沒說,她就愣住了。
桑籬靜靜地站在另一側,似有似無地看着她。
郁昭趕緊又看了身側一圈,确認自己周圍除了賀蘭凝和她之外,再沒第三個人。
方才是桑籬給的帕子?可桑籬不是極不待見她嗎?
郁昭悶着頭想了想,還是硬着頭皮去問:“阿籬,你給我的帕子?”
桑籬冷淡地“嗯”了一聲,調轉視線看向了又一處方位。
“那……還你,多謝了。”郁昭把帕子疊好了雙手捧上,桑籬看也沒看一眼,隻說:“不要了。”
郁昭懸在半空的雙手頓時有些發僵,臉上也覺得有些無光。
也是,人家為什麼要這麼一塊被她用髒了的帕子?
郁昭讪讪地縮回手,賀蘭凝見狀,再也忍不下去了,對着桑籬就大喊大叫起來,“你這人可真是毫無禮儀教養,我師尊好聲好氣與你說話,你這是什麼态度!”
“行了阿凝。”郁昭趕緊拉着她退了幾步,小聲道:“少說兩句。”
“可是……”
“不要胡鬧。”
郁昭話音才落,沈清子的聲音也接了來,“異域外土,莫要招惹是非。”
賀蘭凝隻得忍了這口氣,再次将幂籬套上頭。
沈清子給她們二人分别遞來水囊,緩和着氣氛說道:“适才我聽那位淩道師說,這裡水源稀少,所以土幹沙多。不過無妨,咱們随行的馬車裡備了不少東西。”
郁昭看着不遠處的驿站,迫切問道:“淩道師說的那個缺口,就在驿站這裡嗎?”
“少安毋躁。”沈清子留下四個字,轉頭去看商隊中的幾輛馬車。
賀蘭凝跟着她的目光去看,便見馬車那邊多了幾個生面孔,問道:“沈道師,那幾人是誰?這次跟着你們去營救裴道師嗎?之前怎麼沒有見過?”
“左邊三個都是詹氏的人,另外兩人是陸、鐘兩氏的修士,後面跟着的應當也是這兩姓仙門的弟子。”沈清子一一掃過那幾人,以眼神的停留介紹道:“詹月是二家主一手帶出來的,這次會随我們一起。最右邊那個,鐘定可,自幼便是天賦異禀,是鐘家主不知堂了多少輩的堂侄女。最後是那個穿綠衫的女修,隻說叫做姚素靈,是陸氏的修士。”
“這位姚道師,我倒是知道一二。”慕文淵看了一眼那綠衫女子,收回目光來,說道:“仔細說來,她其實不算陸氏的人。據悉,她母族是北州姚氏,父親出身陸氏旁支。北州以母氏為尊,各族子孫隻知其母,不知其父,自然也就容不下她父親這樣的外族人。時日一長,她那雙親也就漸漸地沒了來往。直至今年,陸氏傳信來說她父親故去,讓她以後輩之責再送一程。姚素靈這才去了一趟十裡台,剛巧這麼一去,便被陸氏看上,派來成了破曉的一員。”
郁昭聽到“北州”二字,便想到了西陵雪,眼中就此一暗,又成了個不說話的啞巴。
沈清子遠遠看着陸、鐘兩氏現在才露面的修士,冷笑道:“仙門衆議時,将話說得好生好聽,可在漢沔鎮出事時,竟不曾問過半句。如今事态嚴重,便要插手來搶功了。既然如此,那還修什麼道呢?如今的仙門,還算是什麼仙門!陸氏也真是失德,知道這一遭風險大,便護着本家弟子不讓露面,反倒将事情都甩給姚素靈這麼一個外人來擔。到時候若是姚素靈出了事,他們自然沒有損失,若是立了功,最後也是算在他們頭上。”
慕文淵勸她,“算了,這也是人家的家事,咱們管不了,也追究不了什麼,還是看開些吧,何必給自己找不痛快?”
沈清子很不高興,但也隻能忍了,她給衆修士遞了個眼神,一幹人便跟在她身後,一同進了驿站的一間屋子。她放下行囊,将一張折疊了數次的羊皮卷打開,攤在桌上供衆人看,一面說道:“我們現在所處的高茲口驿站在這裡,繞過了驿站,後面就是高茲地。”
姚素靈問:“今晚趁夜入酆域嗎?”
沈清子道:“今夜還不行。天快黑了,商隊不願再往前走,咱們若是突然出現在高茲,隻怕會引來土著的注意,這樣太容易打草驚蛇了,還是等明日随商隊進入高茲,探查清楚高茲地形再說。”
詹月歎了口氣,無比憂心道:“隻盼着他們能再撐一撐。”
沈清子問她:“二家主與你說了她那邊的計劃嗎?”
詹月點頭,“以羅娜的腳程,應該走不了太遠,二家主多半不會涉入過深,沈道師不用太挂心。”
郁昭看了一會兒地圖,問道:“沈師姐,咱們是不是要先去庫阿拉?”
沈清子點頭,“酆域太大了,未知的地方也很多,貿然去往潮澤之地不是上選,還是得先去庫阿拉打聽一些消息。”
衆人都無異議,便先各自散去,郁昭暫時沒動,還站在原處看着地圖,忽然聽到慕文淵以極小的聲音在一旁說了句:“泰安宗的郁修,碧霞元君的關門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