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陰沉沉的,南慕接到了一個電話。
彼時他正在金司辦公室工作,大多數時候他都在這。因為對方的極強控制欲,恨不得二十四小時都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
“喂?怎麼了?”南慕戴上耳機,走到落地窗前。
“南南,”奶奶有些遲疑。“你……不在學校了嗎?”
南慕習慣性挂上的笑冷了下來,“誰告訴您的?”
“哦哦,沒有啊,奶奶來A市探望一個朋友,想着順便帶點包的餃子去A大給你。但那裡的老師說你退學了……”奶奶小心翼翼地問。“不是真的吧?是不是搞錯了或者我找錯地方了?”
“您在哪?我當面跟您說吧。”
挂斷電活,金司頭也不擡:“去哪?”
“以前老師,希望我幫忙做課題。”南慕無辜又和善地微笑。“理事長,我能出去半天嗎?”
“早點回來。”
金司此人,沒有刨根問底,必定另有打算。
南慕不想說實話,金司也沒興趣聽他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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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奶奶約在A大正門對面的一家餐館。
A大也算一所名牌大學了,南慕大半年前是通過物理競賽保送進去的,不過他還沒待夠一個月,就跟了金司。
倒也沒什麼可惜的,書随時可以再讀,也許過個一兩年或者幾年,他就會重返校園。但是,有些事,當下不得不做,已經迫在眉睫了。
剛坐下,南慕便開門見山:“奶奶,我确實退學了。”
“是出了什麼問題嗎?”奶奶不免擔憂。
“沒有任何問題。”南慕沉默一會,擡眼,“隻是有很重要的事在做。”
“……”
“小南,如果真的那麼重要,你就放手去做吧。”奶奶緊緊握住他的手。“你以前……”話一出口她就察覺不妥,喉間一哽,慌忙掩飾:“奶奶隻希望你以後都開心。”
南慕其實不太喜歡家裡人叫他“小南”,會讓他很不舒服,但這會也沒說什麼。
他在心裡默念,從中汲取力量:我會的。所有阻礙他的事物,他都要對方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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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南慕帶着奶奶出去逛了。她說南慕過得苦,卻忘了自己也沒好到哪裡去。
她很少出遠門,這次來探望的朋友也許不日将駕鶴西去。
“這件怎麼樣?”南慕拎着件旗袍比了比。
“會不會有點太貴了?”奶奶的笑紋浮現,有些不好意思。
“不會,很适合您。”
這時又進來了一個人,起先南慕沒放在心上,直到那個人若有若無地投來視線。
南慕蹙眉,不動聲色地觀察四周,思考接下來萬一打起來的對策,以及奶奶該怎麼辦……
那人先出聲了,話裡帶着點不确定:“你是……南木?”
聽對方這麼說,南慕反倒松了口氣。他轉過身,看清了對方的長相。
對方露出個“果然如此”的表情,譏諷:“哈,果然是你,這不是南大少爺麼?”
雖然認出了對方是誰,但南慕還是故作疑惑:“你是?”
宋浩宇一噎,張口想放的屁都忘了。“你他媽連你老子都不認得了?!我是宋浩宇!”
奶奶頻頻蹙眉,“這位先生,公共場合如此沒素質不太好吧?”
“噢——你是他奶奶對吧!我見過你,大少爺的奶奶,那我是不是該叫你一聲老夫人?”宋浩宇說完,一陣捧腹大笑。
南慕微微挑眉,坦然淡定地接話,“很不巧,我們不認識你。有何貴幹?”
宋浩宇不願理會他這番氣人的話,自顧自:“啧啧啧,手工制作的旗袍,名牌啊。”
他嘲弄地拉拉衣擺。“南木,你買得起嗎?哎,當年是哪個可憐蟲來着,每天都沒錢吃午飯,一件衣服洗到發白、領口破破爛爛還在穿。你記得嗎?”
奶奶臉色一變,拉着南慕的手就想走。“我們别理他了……”
南慕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他的回答是接過了服務員的POS機,銀行卡一劃拉——
“叮咚,支付成功。”
這下宋浩宇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嗯?你剛剛說什麼?”南慕溫和地笑笑,眉眼微彎。
盯着那雙好看的笑眼半晌,宋浩宇刹那間想起什麼,找到了新的攻擊點。
“你的眼睛還是和以前一樣讓人讨厭,我真後悔當時沒有戳瞎它。”他的表情惡劣,語調油膩到有些令人作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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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年前。
揚城一小。
天空是灰色的。
南木在洗手池前彎腰,清洗上衣表面被潑的紅墨水,他擡眼看向鏡中的自己,頗感狼狽。
這張臉是這麼的無趣,總是興緻缺缺的樣子,所以才經常被人欺負吧。
咔哒,門開了,又進來一個人。
南木向後一瞥,是上次那個帶頭往他書桌裡塞死老鼠的宋浩宇。
宋浩宇臉上浮現出頑劣的笑容,目光流連在南木的腰間,白色的衣服被水打濕了,墨水染成了粉色,貼着細瘦的腰部,優美的線條和白皙的皮膚若隐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