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安城都籠罩在雷雲之下。
昏暗的,凝滞的。
“砰——”
安城北部最高的黑磚大樓内,一個白瓷茶杯碎了個徹底。
濺起的粗粝碎片擦着皮膚飛過,劃破了單膝跪在地上的奧列倫希的額頭,很快就見了血,沿着滑至眼睑。
坐在右邊的桑萊見狀眸色一沉,轉眸看向對面的綠發雄蟲,沉聲道:“貝墁閣下,防線潰敗是任何人都不願看到的事,更何況奧列倫希也受了重傷。”
貝墁接過身後雄蟲遞來的帕子,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手上沾上的一點點水迹,等擦幹了才擡起頭,随手将帕子扔了回去,詫異道:“元帥這是什麼意思?不會以為這杯子是我故意扔的吧?”
他說着就轉頭看向坐在左邊的灰發雄蟲,好笑道:“天呐,凱尼塞倫,你剛也看到了吧?不過是這杯子太過灼燙一時失手而已。”
凱尼塞倫從旁邊木桌上拿起一個空杯,修長蒼白的手指轉了轉,歎息道:“太粗糙了,隔熱膜也沒貼,元帥,該換一批了。”
桑萊擡手止住左邊欲要開口的軍雌:“安城貧瘠,煩請閣下将就。”
“貧瘠?”對面紅發雄蟲好似聽到了什麼笑話,“軍部是說私自造出流火炮還憑一己之力瞞了議閣那麼多年的安城貧瘠?”
來了!
偌大的大廳置了兩排座位,桑萊帶着一衆軍部将領居右,三大家族族長帶着一幹議閣成員居左,你一言我一語地對峙着,暗潮無聲地翻湧在實木白牆間。
幾名軍雌對視一眼,先前問責東部戰敗一事不過是個幌子,三大家族族長齊聚安城,為的還是流火炮。
“閣下們的消息倒是快,安城剛剛得到消息,幾位就趕來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議閣在獸群安裝了監視器。”
第二軍中将阿拜爾蓦地開口,看着對面笑得堪稱溫和,出口卻是光槍猛刺,上來就給議閣扣了頂通敵的帽子。
“阿拜爾。”五軍上将易哲維希·斯林洛亞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話語中卻沒有多少斥責之意。
通敵對領地意識強得可怕的蟲族來說是大忌,罪名堪比謀害蟲皇忤逆蟲神,就是地位比拟蟲皇的祭司也不敢與之沾上一絲一毫的幹系,更何況是居于蟲皇之下的議閣。
原本還姿态散漫的貝墁聞言都稍稍坐直了身體,明黃的眸子轉向阿拜爾:“中将真是會說笑,莫不是還沒從戰争中緩過勁來,把我們都當成異獸了吧?”
話裡話外就差直說阿拜爾精神恍惚敵我不分,不适合繼續擔任第二軍中将一職。
納恒截過他的話頭:“不過是轉述一些猜測罷了,閣下多慮了。”
“哦?是嗎?”貝墁重新往後靠了回去,“這就讓人比較好奇了。”
凱尼塞倫笑了笑;“好奇什麼,總不會是軍雌。”
貝墁:“那難不成是雄蟲?”
他說着腳下一蹬,黑布椅子轉了半圈,伸手一個一個地朝着站在後面的雄蟲指過去:“你?你?還是你?”
雄蟲立馬跪了一片:“議閣地位非凡尊貴無比,我等既有幸為議閣成員,又怎會說出這大逆不道公然污蔑議閣之言。”
“啊,”貝墁雙手揚起,轉了回去,“都不是,那是誰呢?”
奧列倫希跪在地上,右手緊攥,額頭上的血已經自己止住了,凝固在眼睑上,襯得眼底發紅。
納恒神色不變,擡起腕間光腦點了點,最前方的光屏上就投射出幾幅圖:“先前東部抓住了幾隻自荒星流竄過來的雄蟲,瞧着,倒是像極了幾位的族中人。”
蟲族各家眸色發色一脈相承,是血脈身份的象征,從未有人改變。尤以雄蟲更甚,高傲的雄蟲不屑改變一絲一毫。
貝墁幾人轉頭望去,赫然是幾張雄蟲照片,綠發黃眸、紅發紅眸、灰發綠眸……
還真是自己家族的人!
自荒星流竄……
桑萊看了眼光屏,笑了笑:“這事我也知道,他們意圖竊取機密以作威脅,軍部不得已射殺,還請諸位見諒。”
出了沒有精神力的雄蟲對他們任何一家來說都是恥辱,流放到荒星還私自逃竄更是丢盡了家族的臉,這會兒哪怕明知竊取什麼機密多半隻是借口,也沒有人會追責。
顔面掃地,貝墁也隻能咬牙笑着自己掀了自己的碗:“既是蟲豸胡言亂語,殺了就殺了吧。”
“啧啧,”凱尼塞倫率先收回視線,搖頭感歎了幾聲,“不愧是軍部,配合得就是默契。”
“幾句,就輕飄飄蓋過了流火炮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