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倏地被敲響。
“誰?”
淩長雲蓦地擡頭,起身疾步走到門邊,手剛要按下把手又頓住了。
在飛行器的那幾天路徹得斯鮮少敲門,便是見他關了門,敲得也散得很,不會這般客氣又小心。
果不其然,下一秒,門外傳來了細微的聲音:“希邊得爾閣下,我們是馭都的人,奉命前來帶您去宣祝宴。”
“……”淩長雲低頭瞥了眼腕上毫無動靜的光腦,拉開門——
幾名着白金長衫的雄蟲依次站在門口,手上捧着一個個镂金楠木匣,華服飾品靜置其上。
“進來吧。”淩長雲側身讓開。
……
馭都皇宮。
蟲族壽命三百年,每一代蟲皇登基,議閣和祭司殿都會經曆一次大洗牌。
按照慣例,祭司都是由觸響蟲神欽指精神台的最強精神力雄蟲擔任。唯獨這代蟲皇,在位二百多年,精神台一次都沒有響過,哪怕是一直公認擁有最高精神力的現任祭司。
蟲族尊奉蟲神,精神力越高越能精準傳達神意,盡管祭司主持多年祭祀從未出過岔子,但隻要精神台一天不響,曼斯勒安就一天不能全然放心落到地上。
但現在不同了,精神台響了!曼斯勒安的最強精神力出現了!
雄蟲冕下。
最近神之人。
蟲皇大擺宣祝宴的消息傳得瘋快,各城不論雌雄都想來一睹冕下真容,更别提與之齊行的還有那位雄蟲閣下來自荒星的傳聞。
收到邀請函的攜重禮趕赴馭都,沒收到也都集結在馭都城外。一時間,整座城池被圍得水洩不通,喧鬧之聲自地沖天。
蟲皇不過幾刻便厭煩不堪,派了幾批侍衛壓制,才勉強得了個清靜。
“嗡——”
一架鎏金飛行器平穩地停在皇宮前庭。
“閣下,到了。”
艙門打開,淩長雲随着雄蟲下了舷梯,緩走向裝飾十日愈發富麗堂皇的皇宮大殿。
殘陽要沉了,散着碎光的餘晖透過镂空琉璃窗星星點點墜進大殿——
琉璃華下,走斝飛觥。
蟲皇端坐其上,議閣軍部分站兩旁,凡是稍有頭銜的都占一地,往日空曠的大殿被擠得滿滿當當。
遍地的晶石燭火交錯映輝,折射的光璀璨了整座宮殿,淩長雲剛一走進就被晃了下眼睛。
“希邊得爾閣下到————”
雄蟲站在門口,高朗的長音拉了尾,徑直穿透了裡面的珠石玉浪,等待已久的衆人都轉頭看向了殿門——
雄蟲高高束起了青絲,其上戴着的銀冠垂了幾縷銀玉鍊子,随着走動一下一下打在發間,身上是皇室派人加急趕制出來的白底雕金鏽華服,繁複暗紋本該在琉璃盞下熠熠生輝,卻在那人的面容下顯得黯淡無光。
傳承了數千年的冕下盛服在這一刻隻讓人覺得太華了,襯不上那般的清冷。
安坐上首素喜華奢的蟲皇陛下見此,才勾上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壓了壓。
太過格格不入。
凱尼塞倫站得離蟲皇最近,早在淩長雲踏上最後一級台階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這會兒不似其他人那麼專注,敏銳地捕捉到皇帝陛下微變的情緒。
明綠的眸子晦暗不明,遮住了暗藏其中的譏诮。
淩長雲走在辟出的中道上,餘光掃了一圈又一圈,其他人都在,卻是沒有半分路徹得斯和桑萊的身影。
“陛下。”很快便走到了大殿中央,淩長雲隻得收了心緒,站定,扶肩,俯身行禮。
蟲皇應了一聲,示意他起身。
“啪——”
壁燈全亮了,底下的雲湧暗潮都攥着影子藏進了寬袍大袖中,留在面上的隻有撕着裂痕的平和。
“自吾即位,”蟲皇站了起來,衣上的金線在琉璃座上落下了流光,“異獸侵擾不絕,神台震響不聞,兢業二百多餘載,深以愧于祖神,而今——”
他高高舉起近侍新奉的銀海鎏星羽杯,稠紅的酒液輕晃在杯壁,朗聲道:“承上神眷顧,先祖之靈,終得所願,遂置宣祝宴,鹹使知之!”
下面衆人右手扶肩,齊道:“蟲神眷顧,陛下聖明,我等幸之!”
“希邊得爾。”蟲皇道。
“陛下。”淩長雲猝不及防被他一番古文砸得目定口呆,聽到喚聲才勉強回神,扶肩,險些要脫口而出幾句古語。
“吾敬你。”
“臣……”淩長雲咽了氣音,“希邊得爾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