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寄渺和既白鼓成了兩個河豚。
他們眼睜睜地看着好不容易搭便車才來到的美好海底世界,在慢慢地遠去。桑寄渺洩氣地睜着一雙死魚眼,他倒要看看這位奇葩章,到底要帶着他們去哪裡?
用尾鳍戳了戳正貼到蛋殼上的既白,桑寄渺有氣無力:“所以要怎麼辨别?”
他現在迫切需要一件事情,來幫自己轉移注意力。而這個屢屢被打斷的問題,恰是一個很好的選擇。可一可二不可再三,這次要是再被攪了,桑寄渺相信自己就是不知道,也不妨礙些什麼。
他不強求的,真的。微笑.JPG
既白被他笑得一抖,它趕忙揉了揉自己,“很簡單的。”
“額,就是……海族之間可以自由溝通,就像是獸族與獸族,人族與人族。偶爾一些海族和獸族也可以,畢竟它們都是動物形态。”
桑寄渺眯起眼睛,語氣有點涼:“人魚不是海族嗎?”
“當然是了!就是就是……”
瞧着既白吞吞吐吐的模樣,桑寄渺眼睛一轉就知道了是誰幹的好事,“又是這個蛋殼。”
聽起來明明是不帶一絲情緒的陳述,毛團子卻又是一抖,忙不疊地點頭。
這個絕對不簡單的蛋殼,攔住的不僅僅是桑寄渺的自由,還有他身為人魚,本該擁有的所有便利。毫不留情,屏蔽了幹幹淨淨。
“呵呵呵,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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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未經主人允許的旅程并不長。
直到被虔誠地丢進了一條海底深淵的時候,桑寄渺仍舊沒有辦法理解“虔誠”這兩個字,是為何而來。
他安靜地随着水流飄飄蕩蕩,緩緩地落到了一出崎岖不平的海底山脈。他也不是唯一的祭品,或許說貢品會更合适。
仰躺在魚蛋中,桑寄渺看着絡繹不絕的魚群在頭頂環繞,時不時抛下來一兩件東西。他掃視了一圈,發現供品的種類也非常齊全,有海底的動植物,來自人類文明世界的垃圾,還見鬼的有一些禽鳥的羽毛……就一個字,絕!
東西落在地面的時候,這些迷信的海洋生物,就會擺動着自己的尾巴,原地轉上三圈,接着歡天喜地地離開了。
别問桑寄渺是怎麼在那一張魚臉,龜臉……水母臉上看出來高興的。那畫面簡直不忍卒視,看一眼都覺得是在虐待自己。
這場盛大的祭祀在夜晚拉下了帷幕。
已經囫囵睡了一覺的桑寄渺和既白,才重新打起精神來,觀察這個奇異的地方。
除了這些來自别處的貢品,這處偏遠的海底山脈連綿起伏,入目的隻有純正的黑。偶爾有一些從海面上堅持到達這裡的光線,在接觸到黑色礁石時,也被完全吸收了。
桑寄渺仔細盯着眼前帶着弧度的石頭塊們,那一起一伏之間仿佛蘊含着特殊的韻律,又好像是層層疊疊的貝母。
恍惚了一瞬,桑寄渺甚至生出了一種錯覺。那些奇怪的礁石,似乎如真正的貝殼般,在堅硬的表面下掩藏着某些生命。
它們不是死的,而是真正的可以呼吸的生命。
桑寄渺一拍腦袋,覺得自己可能是魔怔了。他輕舒一口氣,将這些怪異的想法掃出腦海。
除了這些亂七八糟的猜想,其實真正讓桑寄渺無法忽視,且在意非常的一點,還是和人魚蛋的破殼有關。
這個地方除了不像一般的海底山脈之外,能夠受到那些海族的分外推崇,一定是有它獨到的地方。
而這特殊的地方,會不會恰好是他和既白正在尋求的,破除困境的辦法?
桑寄渺回頭看向了許久沒有動靜的伴生團子,覺得有些奇怪。
“既白?你怎麼了?!”
自醒來就沒有吭聲的既白,将自己縮在魚蛋内的一角,蜷縮成一團。它那本就絨絨的毛發,不知道什麼時候炸成了一團,像是一朵毛茸茸的蒲公英。
桑寄渺伸出自己又短又胖的胳膊,将大毛團撈起抱入懷中。他反射性的伸手,準備扒拉既白眼睛周邊的長毛。卻在視線觸及到那尖銳的指甲時,煩躁地“啧”了一聲。
心中記賬的小本本,又被重重地畫上了一筆。
桑寄渺垂下腦袋,将自己縮小後又重新長出嬰兒肥的臉蛋,輕輕地貼在了一直瑟瑟發抖的既白臉上。
“既白,别害怕……我在這裡,桑桑在這裡。”
雖然既白有着衆多的傳承記憶,但是這個有些膽小的伴生靈,也不過和他一樣,隻度過了短短的十八年時間。
膽小又怎樣?不夠成熟穩重又怎樣?關鍵時刻可能掉鍊子又怎樣?
既白在他這裡,永遠可以隻做一個剛滿二百一十六個月的寶寶、弟弟和家人。
成長不成長,成熟不成熟,甚至成功不成功。他們總會有漫長的時間,去尋找,去驗證,去一次次嘗試自己想要的答案。
過程開心就好。
躲進了熟悉的懷抱,既白也在熟悉的氣息中慢慢鎮定下來。随後,它警惕地觀察了四周,攀到桑寄渺的耳邊,小聲地說:“桑桑小心,這裡有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