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人魚父母和幼崽之間經常的小互動,金戟暗戳戳饞了很久。
小魚崽皮下,心理早已成年的桑寄渺臉皮一秒爆紅。
“說不說?”金戟尾巴力道加重,上抛的高度更高了幾分。
銀紫色的人魚抱緊了懷裡溫熱的白團子,羞恥地蜷縮成了一個魚球,“說說說,我說!”
能說一些什麼呢?
幾番死裡逃生,結果發現這些不幸,都來自于别人的偏心?
他什麼也沒有做錯,隻不過是和被偏愛的對象,有着天生的對立?
啞然的荒唐後,是難以抑制的委屈,還有破壞祂一切布局的諷刺譏笑。
毀天滅地的破壞欲在心中升起,卻在觸碰到一份小心翼翼的珍惜後,又消失殆盡。
冰涼的心髒,被人熨帖地浸泡在溫暖的愛意中,又重新開始了跳動。
“真的沒什麼,我隻是有了一些明悟。”
“不要浪費時間去糾結一些惡意産生的原因,因為它本就充滿偏見。”
“我該做的,就是粉碎所有的惡意,再揪出惡意的源頭,打爛祂的臉!”
“好!”金戟尾巴卷着魚崽,掂了掂,“就該打爛祂的臉!”
“人類有一句話,叫做慣子如殺子。不分善惡的偏疼,我做不到。但是,隻要你沒錯,誰也不會讓我改變立場。”
微涼的手指再次落在了桑寄渺和既白臉上,“鑒于你們兩個都是乖崽,今天帶你們去吃一道大餐!”
**
“啊啊啊!啊啊啊!”
“嗚呼,嗷嗷嗷哦~”
被拘束許久的小人魚們一獲得了自由,就像是脫了缰繩的野馬似的,在海底追逐翻滾,笑鬧不休。
細小的水泡随着人魚們的動作,在平靜的海底翻騰,留下了一道道白色的痕迹。
桑寄渺頂着既白,眼底的笑意溢出眼眶。
人魚是得天獨厚的種族,即使在水壓很大的海底深處,看似柔弱如花瓶的他們,也絲毫不受影響。身姿舒展起伏間,輕盈流暢,一舉一動都是力量與美的完美結合。
缤紛的顔色交錯穿梭間,一場盛大的“表演”漸漸落下了帷幕,他們也終于到達了最終的目的地。
桑寄渺緩慢停下了動作,瞪大眼睛仰望着不遠處的“高樓大廈”。因為停滞了動作,他慢慢地落在了荒地一樣的海底。
“哇啊~”
既白小聲的驚呼聲在耳邊響起,桑寄渺也放開了自己屏住的呼吸,耳廓鳍紗旁冒出了一連串的小氣泡。
半透明的白色圓柱結構拔地而起,玻璃一般晶瑩剔透的二氧化矽骨針交錯在一起,形成了獨特的镂空造型。
那些交錯在一起的骨針看似毫無規律,仔細看去就能發現隐藏在其中的精妙結構。
直立的精緻白色網狀物簇擁在一起,在黑暗的海底自帶光環,純潔美好的仿佛不是這個世間的物品。
乍一看,它就像是竹荪完美展開的白色菌裙,不過是颠倒了個方向,但是也不妨礙它的美貌外觀。
怪不得這個東西有兩個别名,一個叫玻璃海綿,一個叫 “維納斯花籃”。
中空的玻璃海綿,就像是神遺落在人間的精妙造物。桑寄渺和既白以為,它向上張開的頂部必然也是毫無遮掩的。沒想到,等一魚一靈遊近了看,才發現它是加了蓋的。
這是一個壁孔無數,卻封閉的“摩天大廈”。
桑寄渺退後一步,看着在眼前一晃而過的陰影。很顯然,這座看似脆弱不堪的大廈并沒有被棄用,它的裡面已經住上了居民。
“知道這個是什麼嗎?”金戟好笑地看着他們。
兩個小家夥對着陌生黑影,稚嫩的臉上挂上了警惕和防備。真的看得她好笑又心癢。想逗崽子了~
小人魚和白團齊齊搖頭,他們并不知道這是什麼。
金戟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它有個很浪漫的名字,由一個短命卻有意思的種族所賦予,叫做偕老同穴.海綿。”
偕老取自詩經《邶風·擊鼓》裡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同穴”則來自于詩經中另一篇《王風·大車》中的“榖則異室,死則同穴”[注1]。
這兩個詞,都代表了至死不渝,且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忠貞愛情。為什麼将它們用于一個海綿的命名?這自然不是吃飽了撐的,而是有的放矢。
“海底經常有一些無法自保的渺小生物,它們隻能尋求外界的幫助讓自己活得更久一些。而這種堅硬又帶刺,内裡中空的海綿,就是它們最好的選擇。”
“安全的代價是自由。它們被困在不大的空間裡,生長繁衍直至死去。有一種特殊的蝦類,會在配對成功後,共同被困在這座玻璃宮殿中……”
金戟看着目不轉睛盯着偕老同穴.海綿的兩小隻,從身邊的人魚手中接過了一早讓他準備好的東西。
“……成雙成對,永不分離,生同衾死同穴。怎麼樣,浪漫嗎?”
既白渾圓的瞳孔張大,滿臉都寫着驚奇。桑寄渺則細細打量了眼前的龐然大物,微微搖了搖頭。
讓他舍棄了自由,苟活在世間。即使是有了一份會常伴左右的愛情,桑寄渺依舊不會覺得開心和浪漫。
看到兩崽截然不同的反應,金戟也沒有提出任何的評價,她朝着他們笑得一臉溫柔,“累了吧?來!先補充一點營養。”
果凍一般的東西遞到了嘴邊,桑寄渺和既白不明所以地張口,将它含到嘴裡。鮮甜彈滑的口感在舌尖爆開,一魚一靈眼底閃着光亮,鼓動着腮幫子。
既白:“唔,金媽,這是什麼啊?真好吃!”
“好吃吧?”金戟笑得更歡了,一粒粉紅色的珍珠在她的眼尾慢慢成型。
“諾!”金戟揚起下巴一點海綿中的黑影,“傳說中伉俪情深的主人公——俪蝦!”
桑寄渺&既白:瞳孔地震.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