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提議并沒有人反對。
“我叫林琳,一名英語老師……是被火燒死後來到這裡的。”女生率先做了一個簡短的介紹。
“我叫王闵,和小琳是男女朋友關系,我也是被燒死後過來的。”
……
有人帶頭,很快大家都對彼此有了基本的了解,等倒數第二人也介紹完自己後,青涿才緩緩開口。
“我叫青涿,普通打工人……應該算是加班猝死吧。”
青年目光溫和平靜,似乎完全不受詭異又極端的環境所擾,隻是聳聳肩捏出一套與事實毫不相幹的說辭。
……畢竟,他找不到任何理由把“送追求自己已久的上司回房醒酒卻被對方一刀捅死”這種離譜事實對這些外人說道。
說完的青涿立刻收獲了幾道同情的目光。
正在這時。
“叮鈴……叮鈴……”
一道清脆得近乎尖利的銅鈴聲乍起,搖搖晃晃地像是從不遠處的前方傳來,又像是在耳畔響起。
細膩的沙礫鋪就了一片土色海洋,在場幾十上百人穿着的麻布顔色也非常近似,所以一片純淨無暇的白色就格外惹眼。
身着雪色鬥篷的人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沙漠中,他近乎有兩米高,全身上下都被嚴實地遮蓋住,就連鬥篷下的臉也覆着一張沒有任何孔洞和圖案的黑色面具,讓人感到一股無形的威脅與壓迫。
他左手牽了一匹載滿包裹的駱駝,右手持一杆等身高的銅色權杖,權杖頂端是一顆碩大的瑩白珍珠,珍珠上突兀地立着一段金屬尖刺,像古時用的纓槍。權杖一側拴着一挂銅鈴,此刻正在不急不緩地晃動。
瞬間,青涿就認出他的身份。
團長。
【你是一場浩大徒步旅行團中的一員,請跟随團長,五天後活着到達你們的目的地。】
這就是主線劇情的關鍵人物。
【休憩時間結束,繼續前行。】“團長”的鬥篷内發出渾濁而混沌的聲音,它像是男女音一齊發聲,又像是某種怪異的動物吐露人言。
詭異得不似活人。
在它話音落下的一刻,周圍屍體般僵持不動的人終于活動起來,他們沉默着起身,背上了自己的行囊。
鬥篷人走到隊伍一頭,繼續牽着駱駝向前行進,而背後的人也一語不發地跟上。剩下面面相觑的十幾人,猶猶豫豫地挪動步伐嘗試跟随。
全程隻有一個人定定地立在原地。
是一個無親無朋獨自來到這裡的女孩,她低垂着頭,鬓角的碎發遮住眉眼,突然叫住了從她身側路過的青年。
“喂……世界上真的存在這種超自然的力量嗎?”她邊問邊擡起頭,細碎的頭發後是黑色迷茫的雙眸,“我真的死了嗎,又真的複活了嗎……”
青涿看了她一眼,對這個女孩有些印象。
她叫肖媛媛,一直獨自縮在比較偏僻的角落,自我介紹的時候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态,是哲學系的在讀大學生。據她自己所說,是由于回家的那趟飛機失事而身亡。
“這些問題都是次要,最重要的是你現在在這裡。”即使對方看上去像在自言自語,青涿仍然禮貌地做出了回應。
“但是如果這隻是一場夢……”她有些急切地說。
“那你可以在這裡等待夢醒。”青涿言盡于此,正要向大部隊趕去時,又身形一頓,回過頭指了指對方腳邊的大包裹,臉上勾出禮貌的笑容:“你不需要的話,可以把這個給我嗎?”
“嗯?”話題的驟然轉變讓肖媛媛稍一愣神,看着對方溫和如風的模樣,莫名有種不安,下意識地拒絕,“……不了吧。”
青涿頗有些失望地收回笑臉,快步趕回到緩慢行進的大隊伍之中。
他若有所思地撫了撫身側的粗布包裹,指尖順着裡面裝有的物品形狀起伏,點了點一塊球狀的硬物。
包裹裡的東西他已經看過了,裡面有幾塊厚實的麻布,一個所剩無幾的水囊和一顆拳頭大的蘋果。
從進入到沙漠開始就隐約存在的不安終于應驗了。所謂的主線劇情,恐怕并不像是現世那樣簡簡單單拍個電影,而是一項并不輕松的任務。
在這場浩蕩無垠的沙漠旅行中,最先要應對的危機就是物資短缺。人在正常狀态下一天會流失大約五百毫升的水分,在沙漠中這個數字将會翻倍上升,至少一天會蒸發消耗四升的水分,不及時補充水分一定是緻命的。
就他包裡的那點水,再節省也最多能維持到第三天讓他沒有生命危險。
不過通過行囊的大緻形狀,能判斷出每個人的物資并不相同。譬如肖媛媛的包裹裡有一個圓柱形的物體,看上去很像水瓶;一個名叫蔣飛的男人包裡有比較尖銳的凸起物,暫時看不出是什麼。
腳下的沙粒松軟,在沙丘邊行走時,每一步都會埋到沙層下面,一直淹沒到腳踝處。再要把腳從沙堆裡拔出來,又要耗費不少的力氣。
盡管隊伍行進的速度很緩慢,青涿還是被熱出了一層薄汗,嗓子發幹得明顯不适,頭頂的烈日還在源源不斷輸送着燙人的溫度。
很渴,想喝水。
身體的本能在不斷往意識裡發出迫切的需求。
青涿微微喘了口氣,正要試圖轉移一下注意力,讓自己有意忽視對水的渴望時,一陣急促又小聲的喘息從背後由遠及近。
他微微側目,對上了一雙黑亮的雙眼。
名叫肖媛媛的大學生剛大步趕上來,雙頰熱出了紅暈,她右肩緊緊挎着自己的行囊,喘着氣說:“我想清楚了,不管…不管怎樣,現在要努力,活下去!”
“就算是夢!”她有些接不上氣地大喘幾口,“也要在夢裡活下去!”
這個女孩看起來終于從世界觀破碎重組的震撼中走出來,決定面對事實了。或許是因為在她迷茫的時候得到過青涿的回應,她跑到對方身旁,小聲又堅定地反饋自己的信念。
嗯,很有精神。
隻是……
青涿有些可惜地往她的包裹望了望,一雙桃花眼眨一眨,甩掉了挂在睫毛上的汗珠,回過頭念念不忘地叮囑:
“那你反悔的時候記得把包留給我啊。”
肖媛媛:“……”
你還惦記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