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顫抖着,慢慢掀開了和父母之間的最後一層間隔。
兩個人臉乍一露出,所有人均是倒吸一口涼氣。
整個面皮幾乎沒有一處完整平滑的地方,皮開肉綻、血肉模糊,像是無數根尖銳的指甲在臉上抓撓、摳挖。眼睛睜得暴凸,瞳孔在驚懼下縮小,整片眼白有無數血絲橫貫交織,像是一隻怒目而睜的兇神。
王闵手猛地一僵,麻布又飄回床上,遮醜般的把兩個面目全非的人臉掩得嚴嚴實實。
雖然隻看到了短短一秒,但極具沖擊力的可怖畫面深深留在每個人腦中。
死亡很可怕。
飽受折磨、面目猙獰地死去,留下一具醜陋不堪的屍體更加可怕。
“那裡有東西!”響亮的女孩聲線,以及指向屍體的手指。
青涿順着曹藝的手指看去,床鋪上掩蓋屍體的麻布确實有一道不太明顯的鼓起。
王闵也發現了這事,他伸手過去摸了摸,而後又将手探到布料裡面,取了個東西出來。
一隻皮質水袋,裡面還有半囊的水——應當是王國将或吳香梅随身帶着的。
即使水囊上已經沒有雙親的體溫留存,王闵依舊緊緊地将它抱在懷中,用力得小臂上鼓起了條條青筋。
“将他們火化吧。”鐘士望早已搜完了這個不大的屋子,他抱臂注視着怅然失魂的王闵,說,“我可以生火。”
作為一個野外生存技能點滿的專業私人保镖,在有空氣幹燥、有合适木材的情況下鑽木取火并非難事。
火很快就點燃了兩具屍體,散發出一股焦肉味。然而一想到這股肉香來自于昨天還活生生的兩個人,衆人饑腸辘辘的胃就忍不住作嘔抽搐。
沒有焚化爐的高溫,人體很多大骨頭和耐熱的組織都無法燒成灰燼,王闵将它們用麻布包好,埋在沙堆底下。
做完這一切後,他從身上拿出半瓶礦泉水,抿了抿唇遞給鐘士望:“鐘先生,如果你不嫌棄還請收下裡面的水……謝謝你幫我火化爸媽。”
青涿有些意外地揚了揚眉,瞥了一眼從剛才開始就緊盯水瓶目光灼灼的曹藝。
當作舉手之勞的鐘士望也是一愣,随即掏出自己的水囊,配合王闵将水倒入。
細水長流的潺潺水聲是沙漠裡最美妙的音樂,像條跳躍歡騰的小溪從心髒間流淌而過。
鐘士望道謝後歸還了礦泉水瓶,王闵再次伸手,将剛剛緊抱在懷中水囊裡盛的水傾倒在水瓶中。而後将水囊的囊口用雙手擴開,蹲在地上,一捧一捧地将混着細沙的骨灰裝進其中。
叮鈴。叮鈴。
空越震耳的鈴響。
青涿正站在門邊,他探出半個身子朝外望。
“我們該走了。”
屋外,所有僞裝的活人都肆無忌憚地暴露在陽光之下,它們僵硬的行動中流出着一絲詭異的利索,仿佛被拉上發條的機械,木然地拆卸着空地上林立的帳篷。
黃沙和藍天映襯下,白色的鬥篷更顯耀目。青涿微眯起眼,隻能看到一團模糊的雪色在視野中巍然不動地屹立。
追尋真神,朝聖之旅……這位【團長】又在其中扮演着什麼角色?
熱辣無匹的早晨,前路漫漫的旅行再度啟程。與前一天不同的是,這次屬于人類的嘈雜聲再次減弱,屬于某四個人的聲音将永遠被沙漠的風埋沒。
“涿哥,我剛剛翻到了這個。”肖媛媛喘着氣,走在一旁說道。
今天團長沒有要求青涿跟随,自己又獨自綴到了隊伍後頭,持着權杖不緊不慢地督促行進。而走在隊伍頭部位置帶路的,是駝峰上又壘起高高一座小山的駱駝。
雖說以這位團長的權能,即使他們将音量降得再小,距離拉得再遠,估計也無法躲過他的耳目,但是身旁少了一個持續24小時360°無死角的人形監控器,青涿也自在了許多。
他垂下頭,接過肖媛媛遞來的一卷書冊。
說是一卷,實際上隻有寥寥幾頁。
封面是厚重陳舊的羊皮紙,頁邊已經有些卷曲了,每一頁上都寫着相同的字樣,卻并沒有什麼内容——像是街邊超市買的個性日記本,精心地排布好模闆,分了幾個功能塊,然而真正有效的信息卻是空白着,待人書寫将其填滿。
頁面的開頭是:
【聖元(空白)年(空白)月(空白)日留守交接記錄】
左側的功能塊标題為【聖眷痕迹】,其下便是大片的待填充的空白。
右側的功能塊則做了一定的劃分:
【聖物交接記錄
聖供:
資源:
交接人:】
頁面最尾端,一道小字行雲流水。
【走向xx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