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出叫喊聲的是林琳,她與曹宇相對而立,身子半側着做出防禦姿态,雙眉緊緊蹙起。
曹宇個子比她高出一些,半個身子都隐匿在背光處的陰影裡,像隻亘古不動的陰沉石像。
而站在他身後的曹藝見青涿三人回來,輕輕咬了咬下唇,伸手扯着前方人的衣角:“哥,算了。”
這番光景,不用腦子想都知道發生了什麼。無非是兄妹二人的哥哥率先沉不住氣,不想坐以待斃,因此意圖采取些行動罷了。
隻要這個心思别動到自己頭上,那就當看不見。
青涿目不斜視,仿佛沒發現室内無形的硝煙,拍拍手招呼道:“都來拆帳篷,快出發了。”
或許是對三人團體仍然有所忌憚,曹宇向後退了一步,沉默地轉過身開始配合收拾。
一場鬥争似乎落下帷幕,然而這也隻是表面上的和平,矛盾的根源依然深埋在這片黃沙之下。
隻要等待一個壓抑到極緻的契機,這顆炸彈就會——
“砰!”
“啊!!”
天光大亮,熟悉的暑意也将人從頭到腳包裹住。艱難地徒步旅行一段距離、進入第一次的休憩時間後,戰争正式爆發。
坐在地上臨時補充水分的王闵沒想到曹宇會突然發難,在伸手一掏未能搶奪到他手上水瓶之後,曹宇整個人都撲上來,将他死死壓在地上。
王闵在昨夜睡了個安穩覺,精神狀态好上不少,哪肯讓曹宇騎在自己頭上,雙手掐住對方脖子,腳上也掙紮着大力踢動。
被扼住脖頸的曹宇臉頰充血,又是狠狠一拳地捶到王闵頭部。
“曹宇你瘋了!!你把他打死,自己也逃不掉!”林琳一驚,看他們殊死搏鬥的模樣,連忙上前欲拉開兩人,咬牙恨恨喊道,“團長會殺了你的!”
短暫呆住的曹藝也緩神過來,她的反應頭一次和林琳保持一緻。她急急跑到扭打成一團的兩個男人身側,伸手拽着曹宇的衣服:“哥!别這樣!你會死的!!”
王闵的體格比起曹宇還是顯得嬌小了些,在這場肉搏中并不占什麼優勢。剛剛被擊打在臉上的那一拳已經有隐隐瘀血,本來就低血糖的腦子更是天旋地轉嗡嗡作響。
他有點快不行了。
一拳又一拳,雨點般砸在兩個身體上,曹宇的眼神更加瘋狂,他吼道:“死就死!本來沒食物就會死!”
這片散坐着百餘人的黃沙上,除了這一小塊混亂之地,其餘地方都保持了絕對的安靜,沒有湊熱鬧的人,也沒有熱心勸架的人。
在現實世界中,一場矛盾有無數的調解方式,而在這片茫茫無際的沙漠之中,這場鬥争誓死方休。
“你不幫他們嗎?”
離曹宇等人不遠的地方,周繁生對青涿問道:“就像幫肖媛媛一樣。”
他們二人,加上一個鐘士望,早就關注着那一片發生的事情了。
“我看起來很像熱心市民嗎?”青涿失笑。
他手上把玩着自己那一顆失而複得的蘋果,指尖摩挲過它光滑的表皮:“王闵軟弱無能,曹宇頭腦簡單,我都不喜歡。”
最關鍵的是,這倆人對于他而言并沒有什麼用處,而肖媛媛則不一樣。
她對于青涿似乎有着完全的信賴,本身性格也夠勇敢堅韌,足以讓他把一些重要的任務托付出去。
不過這個理由似乎有些無情,他就按下不表了。
灰色的瞳孔靜靜注視着那處鬥紅了眼的王闵和曹宇,緩緩眨了眨。
“夠了!曹宇!!”甜美的聲線因憤怒害怕而驟然尖銳破碎。
曹藝緊緊攥着拳頭,忍無可忍地尖叫道:“你死了我也不會活着!!”
銳利的喊聲穿破空氣中熾熱的微波,清晰落在曹宇耳朵裡。
他好像這時候才勉強恢複了些神智,轉過頭看着妹妹:“小藝……”
說着話,下巴又挨了王闵一拳。
曹藝氣急,歇斯底裡地大喊:“王闵你别打了!”同時兩手拽着曹宇的衣服,使勁将他拉了起來。
林琳也快步上前攔住還要追打的王闵。
兩個魯莽者臉上、身上都挂了彩,尤其是身量小的王闵,整張臉慘不忍睹,幾乎沒有完好的地方。
“撲哧。”青涿沒忍住笑出聲,他笑眼彎彎地說,“所以打一場隻撈到了一身的傷嗎?”
鐘士望倒是由這副場景想到了什麼,他轉頭看了眼青涿,“我們的物資也快沒了。”
“對啊,”周繁生悶悶應和,“明天肖媛媛還不回來的話,我們說不定也得搶别人的。”
在事先拟定計劃之初,青涿就和衆人一起分析了所謂“留守交接”的可能性。
由于地域特征的局限性,在不自相殘殺的情況下,獲取物資的來源隻有虛無缥缈的“留守交接”。即使是拼了命掠奪他人的資源,也會受到團長的“審判”而丢命。因此,留守理應是目前唯一獲取額外物資的方式。
按照劇本的合理性來講,第二天晚上留守的肖媛媛理應能在第四天晚上之前趕回,畢竟第五天就是整個劇本的收尾階段了。
然而,“應該”并非“肯定”。
以上所有都隻是衆人的臆想,誰也不能保證其準确性,最保險的還是留好第二手準備。
所謂的第二手準備,無非就是搶——
“搶是要搶的,”青涿抛了抛手上的蘋果,将蘋果的朝向緩緩移動到某個方向,“但不從自己人身上搶。”
順着他的手,鐘士望的目光落到了木頭般筆直盤坐在沙地上、一動不動的非人旅者身上。
“它們?”他兀自思考了會兒,眉頭越皺越緊,“這些怪物攻擊力都很強,而且就算我們把其中一隻殺了,團長也——”
“那如果把團長引走呢?”青涿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