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青涿眨了眨眼。
這是怎麼回事??
街邊的迷霧随着行進過程逐漸散去,喧嚣的送親儀仗熱熱鬧鬧地在空寂的街上奏樂擊鼓,好像和孤零無聲的樓房處于兩個世界當中。
懼組演員們亦步亦趨地跟着,随着隊伍在迷宮般的街巷中穿繞,緊繃的心神也稍微放松開來。
正在所有人都沒注意的時刻,一件始料未及的事情發生了。
“砰!!”一道不同于鼓聲的撞擊悶響驟然響起!
于此同時,所有鼓樂笙箫皆戛然而止,整個送親隊伍像被按下了暫停鍵的木偶戲劇,滑稽而沉默地靜止在原地。
發生了什麼?!
青涿立馬朝響動的方向看去。
……果然還是出事了。
喜轎被轎夫們放下,越過華麗繁複綴滿流蘇的轎身,能看到轎前的石闆路上淌了一大片暗紅的血窪。
兩名轎夫面向地面倒在喜轎底下,腰下的部位被轎子死死壓住,整個身子一動不動,連多餘的一絲掙紮意味都沒有,無聲無息、已經死去。
除了一左一右兩位轎夫,還有一個靠得近的鼓手也摔倒在地,以一種人類不可能達到的扭曲姿勢泡在血泊中。
喜轎的簾布和台柱上濺滿了溫熱的血液,給這場聲勢浩大的喜事又增添一抹紅意。
事發突然,沒有人看清整個“意外”發生的具體情況,隻知道這三個人突然間活生生被轎子壓死。
随行在轎子側後方的丫鬟僵硬地一步步走到前頭查看,當她的目光落到轎前慘死的三人身上時,眉毛和鼻頭都緊緊皺起,猙獰而尖銳嘶啞的叫聲從喉嚨裡擠出,在冷清空寂的街道裡回蕩。
“壞了規矩!壞了規矩!!這麼不吉利的事竟在我袁家婚事中發生!!三個不中用的畜牲!!”
她恨恨地踩着屍體走到死去的鼓手身旁,藕粉的緞面繡鞋沾上紅斑也恍若未覺。解開纏鼓的紅緞,将帶血的小鼓抱在腰間,她面色陰沉地往回走。
“回程!袁家的婚事容不得此等醜事。”
話語落下,儀仗内的所有人都默默地向後轉身,原本的隊尾成了領頭,沉默無言地朝來時的方向走回去。
“……我們該怎麼辦?”曹藝地看着丫鬟離去的背影喃喃問道。
青涿歎了口氣,他沒什麼表情地垂眸看向一片狼藉的石闆路,紅色血光被淺淺印到眸間,“或許還得選出唯一正确的新娘……走吧,我們跟上。”
一整條空蕩的街道内,身着紅衣的迎親隊伍無聲無響地原路返回,被突發事件打個措手不及的演員們則各懷心事地一路随行。
來時的路上如何鑼鼓喧天,此刻就如何悄無聲息。
緊随着隊伍繞過幾道熟悉的路口,袁家漆黑的木制屋檐已經了然可見,除了不知為何挪步到房屋門前的老人以外,入目的所有景象還保留着走時的模樣,連路上殘留的紅彤彤一片鞭炮碎都還未掃去。
青涿瞥了一眼泰然自若的秘書,她倒是一點兒也不像甯相宜和朱勉勵他們那樣失落,踩着複古的小高跟走路還帶風。
處于秘書這個位置上,對于察言觀色的技巧徐珍息早已爐火純青,立馬捕捉到了來自身旁的視線,聳聳肩道:“有經驗了你就知道,時間線越短的懼本越折騰。它要不生出點幺蛾子我才奇怪。”
“姐姐你過了多少懼本了?”湊熱鬧永遠不缺席的朱勉勵立馬問道。
“嗯……”徐珍息挑起柳葉眉,略微思索了下,“三四十個吧。”
“哇!”朱勉勵和甯相宜齊齊驚歎。
由随行丫鬟帶領的隊伍在袁家門前再次停下,又靜止不動起來,一如新娘未進轎的模樣,神似沒上發條的機械玩具。
身穿壽衣、臉抹油彩的怪異老人閉着眼依靠在門框上,花白的頭發從頭巾中淌出一些,反而給整個人添加了幾分生氣,不再像是吃人的惡鬼。
青涿在她跟前一米遠站定,站在路上的他正好和台階上佝偻的老人平齊,他出聲問道:“婆婆,我想請問您一件事。您覺得,新娘該有幾個?”
眼角的褶子堆疊在一起,老阿嬷緩緩睜開了眼。她渾濁的眼珠定定地看了青年兩眼,又朝整個送親儀仗巡視一遍,忽然張嘴哈哈大笑。
嘶啞的聲線構築成瘋狂的笑聲,她幾乎眼淚都要笑出來,才開懷道:“年輕人好糊塗,新娘當然隻有一位了。這種規矩可破不得呀哈哈哈哈……”
她又是聲嘶力竭地笑起來,年老近乎腐朽的身軀經不起如此的情緒波動,便又跌坐在地上,笑得前俯後仰。
衆人面面相觑之時,她又開始咳嗽,一聲比一聲大,幾乎是要把肺從胸腔中咳出,咳得雙目圓瞪、目眦欲裂。
青涿暗覺不對,後退幾步,看她咳着歪倒在地,咳聲漸漸衰弱,沒了聲息。
灰白的頭發從步巾内探出,老人穿着壽衣,沒有任何預兆地在自己家門前與世長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