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放：“他是玻璃心，你就是傻白甜。我當時是不是個你說過讓你别跟他走太近？”

路季予對這事已經沒太大印象，唯一讓他有點介懷的是，路臨在裡面賠了點錢。他擰開手邊的水，遞給周子放，難得一幅虛心受教的樣子：“你說的都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

周子放見他起身，以為路季予是被他說了幾句沒耐心了，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手腕：“耍什麼小脾氣，說你兩句就跑？我看你才是玻璃心吧。”

路季予另一隻手指了指籃球場對面，無語：“去個洗手間，這你也要管？”

體育館人不少，但是衛生間人到不多。但是路季予去得不巧，男廁門口豎着一塊正在打掃的黃牌子。

他知道二樓也有個廁所，但是路季予懶得動彈，他往外走了幾步，靠在護欄圍起來的落地窗旁，有一搭沒一搭地望着窗外的夜色，其實黑燈瞎火的根本沒啥可看的，但此時如果有一個迷妹或迷弟路過的話，指定會覺得他這個落拓又淡漠的背影溢滿了迷人的氛圍感。

路季予想挂個耳機聽首歌，一摸口袋才發現沒帶耳機。

“張小猛，我跟你說你這樣真的挺不負責任的。”

“我們畢竟認識兩年了，我也不想我們就這麼分道揚镳，但是現實就擺在眼前，你不能這麼不管不顧的任性吧？”

人多嘴雜的地方總是會有各種各樣的故事，路季予也不是沒見過分手撕逼的情侶。而且每次情節都大同小異，他偏頭看了眼左手邊的樓梯，剛想離開。他的目光擦過落地玻璃的時候，卻不期然地和身後站在洗手間門口那人的一雙眼睛對上。

被夜色染成墨的玻璃窗上，交叉暈染着許多張模糊不清的人臉，場館内明亮的光聚在一起倒下來，像是銀河裡被打翻的星光。

躍然于這片星光之上的，是她的眼睛。直白，清醒，還帶着些許類似困惑。像是森林裡迷路的某種小動物。

這個比喻太可愛了。

路季予低下頭，擡起手指輕輕敲了兩下金屬圍欄，像是為了消解什麼情緒一般，叮叮兩聲。他沒有聽人牆角的愛好，但看他們的架勢估計一時半會兒也好不了。

分手嗎，沒個百八十個來回怎麼能算愛過呢。

路季予偏頭看了一眼左手邊的樓梯，心裡不高不低地歎了口氣，看來這幾步台階他是命中注定要爬。

整個體育館人聲鼎沸，聲浪大到把玻璃天幕都快掀了。

周子放打量人的時候特别直接，可能因為他姥爺是北方人，從小的教育裡就帶着四個字：大大方方。

“你說你剛看到路季予了？”其實他更想問的是，這位小姐，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但是就算是審問也講究個循序漸進的流程，總不能一上來就逼問人家是不是尾随他們而來的吧。

是也不好，不是更不好。

姜莞指指樓上的方向：“我看到他上樓了，不過他好像沒有看到我。”

姜懷南在家有時會看籃球轉播，所以姜莞對籃球略知一二。她盯着場上那個穿8号球衣的：“他還挺厲害的。”

周子放點點頭：“路季予也這麼認為。”你倆該說不說，還挺心有靈犀的啊。

他話音剛落，就見路季予從場館的另一頭不緊不慢，懶懶散散地走過來，黑衣灰褲，帥得打眼。周子放見他低着頭看手機不知道在搗鼓什麼，正好他眼角餘光瞥到了一隻直奔着路季予後腦勺去的球，他剛想出聲提醒，就見路季予好像是後面長了眼睛一樣，身子随意地貼着牆一偏身，便準确又輕巧地躲開了。

周圍随即升起了一陣小範圍起哄聲。

周子放抹了一把臉，得，又被他裝到了。

路季予俯身把地上的球撿起來，對方球員跑過來陪着一臉笑說了好幾句“抱歉。”本來以為這冷臉帥哥不好惹，沒想到倒是意外的好說話。

姜莞一直盯着路季予，剛才他躲球的那種利落勁她也沒錯過，她扭過頭問周子放：“他是不是打球挺厲害的？”

周子放兩手抱肩，絲毫不意外地想，看吧，看吧，這是被迷住了吧。他就知道，世界上或許有人能拒絕路季予，但真的很難有人能拒絕會打籃球的路季予。

場上那八号又打出一波漂亮的回防反攻，旁邊他坐在休息區的朋友全激動的上蹿下跳，甩着手裡的毛巾狂喊，活脫一副返祖狀态。

路季予走過來在周子放身邊坐下，他沒錯過這個精彩瞬間，舉起雙手，為對方鼓掌。

他剛放下手，眼皮底下蓦然遞過來另一隻手。白淨，修長，指甲修剪得圓潤整齊，中指下部覆着一層淺白的薄繭。

姜莞同他隔着一個周子放的距離，坦蕩又自然地同他做了一個遲來的自我介紹：“你好，我是姜莞。姜子牙的姜，草字頭一個完結的完。”

此時此刻，她離他很近，近到都能聞到他身上沉郁又清新的松木調氣味。少年黑色沖鋒衛衣，下面是深灰色的運動中褲，褲邊搭在骨感分明的膝蓋處，往下走是獨屬于男孩子的勁瘦筆直小腿。他聞聲側過頭來，眼皮淺而狹長，眼尾微微下垂，瞳仁很亮，場館頂燈的光落在他眼裡，如同廣袤夜色下如星子零落的萬家燈火。寂遠而遼闊。

密密匝匝的雜聲噪音像是滔天的江海幾乎淹沒了場館的每一個角落。

唯獨此處。

路季予扭頭看過去的時候，恰巧姜莞的眼神正好也飄過來。唯獨她投過來的那束目光裡有如水一般的沉靜，那種沉靜劈開了所有的嘈雜，将一切染成寂白。

剛随手擱在腿上的手機震個不停。

路季予不用看也知道全是周子放的消息。

周子放問他到底是怎麼招惹人家姑娘，搞得人心心念念的追過來。

路季予很想說，他和她統共認識不到一天，當他是閃電俠嗎，動作這麼快。而且明明招惹她的另有其人。

路季予看着這張明明溫柔沉靜的臉，眼裡卻寫滿了無邊際的好奇心和一若影若現的傲氣。他嘴角勾勾，側頭敞着懷，一隻手腕支在膝蓋上，另一隻手遞過去客套且禮節性地與她的指腹貼了貼，自報家門道：“路季予。”

說實話他是第一次見跟人作自我介紹時會要跟人握手的女孩。

但人家一副襟懷坦白的架勢，他再端着就顯得有點矯情了。

其實到這裡一切結束也就剛剛好。

但是偏偏姜莞要問一句：“你剛剛在衛生間門口沒有看到我嗎？”

路季予低頭，一隻手環在身前，另一隻手捏着衛衣上的拉鍊輕輕捏在指尖，冰涼的金屬讓人捂得發熱：“你是指你和你的朋友？”

“他不是我的朋友。”

路季予：嗯，聽出來了，是男朋友。

姜莞歎了一口氣：“實不相瞞，他是我祖宗。”

周子放：哈？你們倆已經背着我見過家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