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放賴在路季予家沒回去。
路季予本來是想趕他來着的,結果周子放直接掏出一張照片直接威脅他要發朋友圈,是路季予和姜莞一起淋雨的時候拍的。面容模糊,但是雨夜配孤男寡女,氛圍感簡直就是一絕。
周子放在這種時候都是格外體貼,為了給不打碎他兄弟這種難得的好氛圍,他愣是鑽在樓下的賣豆腐店鋪裡跟那耳背的老太太聊了半天。
“桌上的豆腐錢你給我結一下啊。”周子放從卧室出來,換了一件路季予的黑色球衣。他摸了摸胸口的位置,穿之前本來還擔心有點小,沒想到正正好。
路季予倒真的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天生的衣架子。他記得高一的時候他們一起逛街買衣服,當時他就被星探看中,邀請他去做模特。
路季予當時還是個愛商量的性格,回家把這事跟路臨提了一嘴,結果被路臨誤會不好好學習,想做小白臉,給痛罵了一頓。
此刻痛失“小白臉”機會的路季予正靠在廚房的料理台上,兩手抱肩,支着一條長腿,眼睛盯着正在運作的微波爐,頭也懶得撇一下:“我不吃豆腐,你自己帶回去。”
“你以為我吃?”一室戶的廚房本來就小,周子放還腆着張臉擠進來,往冰箱裡拿了一瓶冰可樂。
“我跟那老太太說我不吃豆腐。”
“結果她耳背聽成了我要吃她豆腐,二話不說就給我裝了兩斤。”
“你說我不買還能給人扔回去?”
路季予笑了,微波爐叮的一聲,恰好停下。路季予直起身,擡起一隻手跟招小狗似的沖周子放招了招:“哥哥教你,下次再遇到這種情況,你就對着地上喊地上有錢,我敢保證那老太太跑得比飛毛腿都快。”
周子放仰頭喝可樂的動作頓了頓:“你的意思是,她是裝的?”
他忽然覺得自己的智商被摁在地上摩擦了。
“你怎麼知道的?”周子放拎着可樂追在他後頭問。
現在已過零點。整個城市的夜光透出一種萬分疲憊後的懵然清醒,黏糊的墨色在時針一層層的刮蹭中緩緩褪色,被迫顯現出他底下最蒼白的那層底色。外面靜的狗都不叫了。斷斷續續下了一天的雨,這會兒也悄然收場。玻璃窗上徒挂着幾條細細的雨絲。
路季予坐到沙發裡,人整個都陷進去,他頭發剛洗過,烏黑的發亮。下颚線挂着的水珠沿着修長的脖子向下一直滑領子後露出的一對鎖骨,上頭泛着剛剛沐浴完後的清透的瑩白。
茶幾上擺着他剛熱過的小酥肉,還冒着汩汩熱氣。
“姜莞跟我提過一嘴。”路季予拿起茶幾上的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又擡頭問周子放:“吃嗎?”
路季予其實不太熱衷夜宵,但是他基本不吃過夜的食物,留到第二天早上可能會要浪費。
“她倒是什麼都跟你說,就是不知道有沒有跟你說過她和陳烏林的事。”周子放從牆角拖了個椅子,正要逼逼賴賴地坐下,結果對上路季予一個皺眉的眼神。
“說了隔音不好,你做個文明人行嗎?”
“行行行。”周子放将整個椅子輕輕端起,然後再輕置自己的翹臀,整一個偷感很重的樣子。
路季予現在發現他有點聽不了陳烏林這三個字。
他總有點擔心自己會越聽越混,指不定哪天就舞到路臨面前去了:路總,您大人有大量,要不你跟陳烏林他媽去道個歉行嗎?就當為了你侄子我的幸福。
結果不用猜肯定是被路臨罵到狗血淋頭。況且這想法也太喪心病狂了點。
周子放看他一個默在那兒老半天沒開口,臉色陰晴不定,有點幸災樂禍:“怎麼,是不是沒轍了?”
倒也不是。
路季予覺得眼下的事态其實還沒有超出他的控制,畢竟好感這種東西,他忍一忍,說不定就不過去了。
但是真到了喜歡,就不一樣了,喜歡是能要人命的。而愛,愛更厲害,愛會叫人面目全非,碎屍萬段。
路季予低頭在手機上滑了半天,調出一張朋友圈的照片給周子放看:“加的一個球友的微信,他正好有陳烏林的微信。”
當時那球友就是随口跟路季予說了一句,他有個朋友女朋友跟仙女似的。
從來不對别人女朋友好奇的路季予,在那一刻鬼使神差般的,跟許多老道又好奇的青春期男孩一樣,回了一句:哦,真的嗎,看看。
周子放接過手機看了一眼這條朋友圈的時間,是今年的三月,照片裡是頭戴生日帽,兩手握拳舉在身前,閉着眼睛許願的姜莞。長睫低垂,面容溫婉,像是神女低頭,憐憫衆生。
如果他從來沒有認識過姜莞和陳烏林的話,周子放一定會由衷地在底下評論一條:我靠,兄弟,你這仙女女朋友哪裡領的。
不過現在他說不出這話。
“姜莞眼光沒那麼差吧?”
“其實憑心而論,陳烏林真的就很差嗎?”路季予想,陳烏林在三中穩定在年級前三十是沒有問題的,高考上個985211完全就是手拿把掐。再從外形上來說,陳烏林在三中也是有不少迷妹的,端着一張高冷的臉,但是人脾氣比路季予随和多了,起碼人微信随便加,偶爾講個題幫忙值個日什麼的都不在話下。
路季予覺得周子放是因為他的緣故所以對陳烏林多少抱着一些偏見,但如果按照世俗的眼光進行客觀評價的話,陳烏林還是不錯的。
周子放簡直不太相信這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話竟然出自路季予的口裡,他伸出手想去探探他的腦門有沒有發燒,路季予嫌棄他一手油,偏頭躲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