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詭秘的冥衣,繡滿大朵朵的芙蓉花,頭戴染了淤泥的鮮芙蓉,臉上是駭人的水泡,雙眼不知道被誰挖了去,血肉淋漓的兩個空洞就這樣對着顔書!
“......”就連顔書這見慣生死的人都有些駭然,手上一時沒有拿穩杆子。
采蓮女的叫聲讓湖中的人都看了過來,有的神色驚恐,有的木然。
岸上的幾人都是習武之人,耳力極好,,衛禺掃了眼湖心,“去瞧瞧,發生什麼了?”
“是。”望追起身,快步去了碼頭。
顔書回過神來,快聲道:“将人撈上來!”
“啊?”小哥不情不願,“姑娘,這、這不吉利吧,你要不再找别的船算了。”
他的話讓顔書愣了一瞬,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看向槳夫,這槳夫見到死人是不是有些過分的鎮定了?
餘光裡,小哥拿起船槽裡的鐮刀,顔書眸子一凜,下意識警惕的将手放在了腰側的劍上。
小哥淡淡道:“姑娘是外地人,不知道咱們芙蓉城的習俗”
“習俗?”
“這芙蓉池漲必會有芙蓉女喪命,昨夜那麼大的雨,水漲了許多,若是我幫忙撈了屍首,恐會被芙蓉仙子報複。”
“哪來的歪理邪說,到底撈不撈?”顔書冷聲斥道。
小哥拿着鐮刀将麻繩割斷,“撈、撈、姑娘說撈我敢不撈嗎?”
顔書眉頭皺了起來,有些沒明白這槳夫的話中意。
一早就發生這樣的命案,等顔書帶着屍體上了岸,岸上的人已經散了差不多了,隻剩下幾個膽大的還在圍觀。
屍體被平平的放在碼頭上,芙蓉冥衣上裹挾的湖水濕了大片木闆。
“這、這真是造孽.......”人群中有人發出驚呼,立馬就被身側的人扯了一下,話還沒說完,就有些忌諱的閉嘴了。
“你想說什麼?”顔書擡眼看向出聲的男子。
說話的男子身形很瘦,五短身材,眉眼寬厚,看着面相是個老實人。
“沒!他沒說什麼,我弟弟隻是随口一說!你們自己耳朵不好,聽錯了!”方才拉他的男子連忙出聲。
望追目光從屍體上回神,舉了舉手中的劍,“放肆,你可知我們是”
“望追,不得無禮。”衛禺掃了眼他,而後看向兩位尋常百姓打扮的男子,語氣溫潤有禮:
“二位見笑了,你們也瞧見了,我們一行人是從外地趕來。第一日到這芙蓉塢就撞上了命案,搞不好還牽連牢獄,不知二位仁兄可知曉什麼隐情,也好讓我們避避禍。”
攔人的男子見到衛禺這語氣誠懇的模樣,和左右互看了一眼,諱莫如深道:“不是我不告知你,這,是芙蓉城的詛咒!”
“詛咒?何處此言?”
瘦削的男子連忙接話:“幾位兄台有所不知,我們芙蓉城世代靠芙蓉湖而生,這多虧了芙蓉仙子的庇佑。
隻是......這芙蓉仙子庇佑自然是要有代價的,這代價,就是雨漲湖深之時,必有女子曝屍芙蓉湖中。”
“竟有這等荒謬之事?!”顔書驚斥,“這芙蓉城魚米之鄉,湖多雨多,一年到底要死多少女子?!”
“诶诶诶诶,這話可不能亂說啊”男子連忙擺手,“我們芙蓉城的人可從未用新娘祭祀過芙蓉仙子,這樣詭谲的事情,除了怪力亂神還能是什麼?”
“哥!你糊塗,你瞧瞧今日這姑娘的模樣,哪會是安詳睡去?咱們一定要去禀告縣令,好讓縣丞大人查清真相!”寬厚的男子憤慨出言。
衛禺掃了眼周遭邊圍觀邊退避三舍的田農,攔住寬厚男子問:“敢問兄台貴姓?”
“免貴,在下張潮生,臨江棺材鋪的店主,這是我的義兄,東仁安。”
“大人,屬下這就去請葉孟前來驗屍?”望追湊近低聲道。
“速去。”
葉孟也是輯定司小隊的成員,刑部侍郎之子,葉侍郎有些私心,借職務之便将葉孟也塞進輯定司。
好在葉孟醉心岐黃之術,還精通仵作之法,一路上幫得上大忙。
然,不等望追走出碼頭,前面芙蓉塢的入口浩浩蕩蕩的走來一行官員,為首的穿着一聲青黑色官袍的男子,瞧着服飾是個縣丞的打扮。
“何人在此?這裡出了命案,還不速速給縣丞大人讓路!”一個衙役出聲斥責。
語氣頤指氣使,顔書掃了眼幾人,見衛禺早已退至一側,隻好抱着劍跟上。“公子,咱們輯定司不是查案的嗎?”
衛禺好看的眉先擰了起來,他先掃了眼顔書,而後頗為矜貴的用扇頭點了點她越湊越近的肩膀,“你身上什麼味?離你家公子遠點。”
“啊?”
顔書一愣,彎臂嗅了嗅,一股酸臭的味道圍着她,好像被腌入味一樣,尤其這清風徐徐吹來,站在她身側的人都能聞得到。
“......”行,遠點就遠點。
她垮着臉,抱着劍站到最邊上,一聲不吭。
望追上前作揖:
“禀縣丞,我與我家公子是外地遠來參加甲太守宴飲的,誰料這一大早踏青竟遇到了這等駭人的命案,正要去縣衙禀報縣丞,縣丞就來了。”
“哦?”洪不全挑了挑眉,目光看向不遠處站着的衛禺顔書等人,倒是個個相貌不俗。
衙役冷哼一聲:“甲太守的宴飲所邀衆多,你們又是何許人也?”
“這......”
望追看向身後的衛禺等人,笑了笑:“中間這位是我家公子,乃是大瑾第一皇商齊中的親侄!”
“這,莫非是衛公子?”洪不全總算從軟轎裡起身,面上的輕浮全收,還隐隐多了些生硬的熱絡。
“正是。”衛禺溫和的點點頭,打斷了還想寒暄的洪不全,“縣丞大人,衛某初來芙蓉城,不知這冥衣少女和傳聞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衙役識相接話:“诶,衛公子是外地人,不知道咱們芙蓉城的習俗,這少女身死湖中,本就是常見,不足為奇——”
“你放什麼狗屁呢!”顔書斥聲,淩厲的眸子掃向被她粗口唬得目瞪口呆的衙役,又看了看地上的屍體:
“本姑娘行走江湖多年,倒是從沒見過什麼習俗神明能這般淩虐花季少女,什麼狗屁芙蓉仙子,恐怕是有心人蓄意謀害吧。死了這麼多人,竟然也能無動于衷,貴縣當真是辦事得力。”
“你!你!你這刁民!縣丞大人面前,豈容你開口狗屁,閉口狗屎的質疑官縣?!”
“.......曲”一邊的望追想提醒提醒這曲顔書,實在不要這般口無遮攔,卻無意瞧見公子微微勾了勾唇角,老實閉嘴了。
行,罵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