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漸大亮,視線開闊明亮了起來,顔書挨個滴血,轉眼輪到了南星如主仆。
“南星如姑娘,”
“我家姑娘怕血!”朱瑾聲音發緊,攬着不敢看瓷盤的南星如,
“曲護衛你是知道的,我家姑娘昨日夜裡見到了那些腸髒血腥,這兩日噩夢纏身,精神十分不好,會暈血的。”
顔書收回手,“哦?既然怕血,那就有不怕血的法子”
“做什麼磨磨唧唧?輯定司辦案,你敢違抗?”向白可不管,似莽夫一樣将瓷盤遞到南星如臉下。
南星如淚眼婆娑避無可避的睜開眼瞥了一眼,瞬間神色呆愣,顔書意識到不對勁,連忙上前拉開向白,一邊的南星如就直愣愣的栽倒了——
“姑娘?姑娘?”朱瑾神色驚恐。
“讓讓。”葉孟湊近觀察了片刻,“隻是暈血,先将人”
“等等,我說——”明珞突然出聲,聲音在發抖:“不就是要問我姐姐嗎,南星如就是,你們不必再多此一舉了......”
朱瑾瞪大雙眼:“你胡說什麼呢?!我家姑娘怎麼可能是兇手?更不可能是你什麼姐姐。”
“嗤......”衛禺不鹹不淡的輕笑一聲,嘈雜的人群安靜了下來,他看了眼不斷吞咽口水的明珞,又看向不省人事的南星如,
“本官倒是覺得明珞姑娘說的對,既然朝明珞已經指認,不如就将人帶回去罷。”
向白頓住:“這......”
雖然他不喜南星如這人對洲姑娘不尊重,可是不是,太草率了些?
說好的滴血認親找出兇手,就這樣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了?
直到衛禺真帶着護衛押着南星如離開,溢香樓的衆人才回神,人多的地方,閑話就少不了,這三三兩兩聚在一處,盡是唏噓驚歎。
顔書握着長劍,正要從拱橋那處離開時,腳尖踩到一物,她腳步頓住,撿起地上的明月芰荷荷包。
“曲護衛,多謝。”顔書才擡眼,面前就站着位貌美驚人的女子。
她盈盈的眼底隐藏着忐忑。
“這是洲姑娘的荷包?”
顔書佯裝沒看到那熟悉的繡樣,歪了歪腦袋問。
“正是,方才不小心掉了,多謝姑娘。”她如削蔥根般的手伸了過來,大有迫不及待讨要的架勢。
“沒關系,舉手之勞。”顔書笑笑,“為美人效勞,我自來樂意。”
說話間,顔書手伸向她的腰間,幫洲如月挂上香囊,她的動作太過突然,洲如月脊背一僵,甚至呼吸都停滞了片刻。
顔書指間翻轉,行動間不小心碰到了洲如月的腹部,“唔......”頭頂傳來女子嬌聲的悶哼。
“哎呀,實在抱歉,我粗手粗腳的,弄疼姑娘了?”顔書颦着眉,疑惑問:“洲姑娘腹部有傷?”
洲如月不甚在意的敲了敲自己的腹部,比顔書方才還大力些,“女子總有那麼幾日,葵水來的時候最惱人。”
她笑意妩媚動人,顔書不自覺的晃了眼。
... ...
梁悅的臉被明珞藏在冰窖中,梁習請了出黑的葬儀師為她整理遺容,今日夜裡便出殡入土為安。
原以為輯定司會開堂審案,但午時便貼了告示,言明朝府舊案将重審,但朝姓遺孤殺人償命,押入死牢。
此案在唏噓和議論聲中戛然結束。
深秋的夜要分外涼些,正巧今日狂風呼嘯,是個雷雨夜。
狂風亂作間,黃白的冥紙散天飄揚刮入林中,林中黑沉得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隻有送行人嗚咽的哭聲和擡棺人踏過枯枝的吱呀聲。
“挽歌挾毂唱,嘈嘈一何悲.......”挽郎唱魂的挽歌和着轱辘聲,随着飄散的冥紙,散入冥冥黑夜。
“咕咕......”
“!!!”顔書驟然回頭,一隻卻黑的烏鴉正在她耳畔,豆大的眼睛在黑夜裡盯着她一眨不眨,她悄聲叫出聲:“你有病,吓死我了!”
望追嘿嘿兩聲:“這烏鴉都出現了,說明梁小姐的孤魂這一路都在含冤哭訴,派神鳥來給你指路了。”
顔書張張唇,眸子盯着送葬人走過,突然悄聲“噓”了一下。
望追正色起來,輕功一禦,帶着烏鴉飛上了林中高樹,獨留顔書一人蹲在石頭後面。
這裡是遂州城常用的墓葬之地,幽林又密又高,甚至有些常年不見光的陰冷,枯枝席卷一地,曲顔書屏息凝神之間,她身後傳來深一腳、淺一腳的腳步聲......
“咔嚓......”枯枝被來人踩斷,最後,黑影停在了顔書對面,那小小的土丘面前。
她耐着性子,等黑影拔完孤墳上的野草,又見黑影動作遲緩的将背後的包袱解了下來,拿出兩塊刻好的墓碑,豎在孤墳上。
一陣風來——
“叮鈴”顔書倒吸一口涼氣,立馬捂住了腕間的卻風鈴。
黑影動作明顯一頓,袖口刻墓碑的匕首幽亮一瞬,指向顔書所在的石頭背後。
“出來。”
漆黑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石頭後,直到顔書讪笑出聲,不好意思的站起身,“诶?又見面了,洲如月姑娘。”
洲如月在黑鬥篷下的臉色僵硬,“曲顔書,你真是在逼我,我本來,真想留你一命的......”
說話間,她蓦地襲來,動作極快,如瞬風疾電,顔書内力尚未恢複,更不知道她武功這麼好!
側身險險避開之際,身後飄揚的青絲被洲如月吹毛斷發的匕首挑斷一縷,顔書霎時回神,掌心撐地而起,腳上掃踢而上,順勢躲到石頭後面,嚷道:“和你打的人不是我!”
話音才落,林中烏鴉咕叫,一柄長劍如箭矢一般自林中飛向洲如月,林中飛身而來兩個身影。
洲如月一看望追和槐鄰,她還有什麼不明白,嘴上帶着譏笑:“原來,你們在騙我?”
說話間,她冷然的視線掃向了身後豎的墓碑,‘朝明珞之墓’。
顔書盯着她:“該叫你朝明月了罷?你妹妹還沒死,便想着為她豎了墓碑,真是該說你疼愛你妹妹還是恨你妹妹。”
恨到,就連殺人的罪名,也要明珞替她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