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德星系,蒙望?
厲行心髒空了一拍。
來這兒買花?
厲行發愣,歐文自動替厲行回答“有”。古怪的機械聲音仿佛帶着一種常人無法理解的荒謬。
聲紋匹配成功後,歐文将掃描得出的數據傳輸給厲行。數據顯示眼前這個蒙望身高,體重、肌肉密度、骨密度等數據均遠超Alpha平均值。
體表沒有檢測到信息素,這意味着他控制信息素的能力超強,除非他是Beta,一個各項身體數據都超過Alpha平均值的Beta。體表水含量超過60%——這是歐文在“開玩笑”,告訴厲行蒙望淋了雨,衣服潮濕的意思。
在宇宙中找到第二個身體素質遠超Alpha平均值、能完美操控體内信息素不逸散,并且這個Alpha剛好叫蒙望,來自萊德星系的可能性應該不大。
厲行心裡有點說不出來的感覺,他要用很大的力氣,才能保證當下自然的表情。
還好提前立了不會說話的人設,歐文替他回答:“有白菊花,您自選。”
歐文反饋蒙望距離他不超過50cm,厲行的嗅覺也告訴他這個帶了一身潮氣的Alpha站在離他很近的位置。
但除了一身潮氣,厲行什麼都不知道。他不知道蒙望的語氣,不知道蒙望的表情,不知道蒙望的心情。
在厲行的世界裡,他隻知道蒙望原地沉默一會兒,然後大概抽出十多支花的樣子,走到櫃台前,毫無波瀾地說“結賬”。
由數字構成的蒙望心跳聲平緩,呼吸節奏綿長而穩定,看不出任何波動,和傳聞中一樣冷靜,完美如機器。
歐文伸出機械臂為蒙望結賬。
收到蒙望已付款的提醒,厲行低下頭,心想這個下午有業績,能跟莫尹說他有認真看店。
蒙望沒有馬上拿着花離開,他呼吸幾下,忽然問道:“可以包起來嗎?”
低着頭的厲行一怔,沒等他回過神,歐文道:“是的,先生,可以。”
隻有兩個鋼爪的機械臂幹不來包裝這精細活,厲行不得不把手從毯子裡掏出來。
他雙手纏着醫用繃帶,隻露十個蒼白纖細的指節,摸索着将櫃台上散着的花枝攏成一束,在歐文和機械臂的輔助下剪掉部分多餘花葉,拿綢帶紮了個不算好看的簡單繩結遞給蒙望。
他感覺蒙望是在看這個方向,卻又不确定蒙望看的是花還是他。
遞過去時,厲行想擡頭,如果距離足夠近,他能看到模糊的輪廓。
但得睜眼睛,他半瞎的眼睛跟正常人不一樣,表面像蒙了一層白霧,閉眼還能假裝身體不好不愛動彈,睜開就等于告訴蒙望:看,我是瞎子。
可能蒙望也不在意這件事,萊德帝國前線總指揮官,見過的死人怕是比他走過的路還多,區區一個瞎子算得了什麼。
厲行心裡泛起了複雜滋味,一番權衡後,厲行仰臉擠出一個無害的笑容,到底是沒睜眼。
歐文說:“您的花,謝謝惠顧。”
蒙望拿花離開,聽見“歡迎光臨”後過了十秒鐘,厲行睜開眼。
他久久望着蒙望背影消失的方向,不知道該不該埋怨那個隻因為不想聽莫尹講話就摘掉了助聽器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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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望用假身份住進一家看起來環境不錯的酒店。
他需要休息,在過去的40個小時裡,蒙望隻在自由航行時得到了短暫的休息。
但也沒那麼需要休息,至少不需要七天——前台小哥問蒙望住幾天,蒙望不知為什麼地一次性付了七天的價格。對蒙望來說不睡覺是家常便飯,太空環境作戰70小時不睡覺都是常有的事。
住進套房,蒙望先檢查屋内有無攝像頭和監聽器,确認安全後進浴室沖澡。
洗完澡,浴室霧氣彌漫,蒙望伸手在挂着水霧的鏡子上抹了一把,歪曲的水痕映出一道猙獰傷疤。
傷疤從後肩繞到前方,幾乎橫貫整個胸膛,周圍也布滿傷痕,大小、深淺、顔色各不相同,看得出來是不同時期留下的。
在醫療技術水平高度發達的今天,很少有高級指揮官身上留這麼多傷痕。蒙望盯着傷痕良久,直到玻璃鏡被水汽重新覆蓋。
圍着浴巾走出浴室,拿起桌子上新買的通訊器,打算啟用私人隐藏頻道時又遲疑。
蒙望站在單向落地窗前俯瞰籠罩在黑夜中的破亂城市,玻璃映照出他精悍的身體和橫貫前胸的傷疤。
還有身後吧台上的兩個禮品袋。
服務生剛送來的,說是入住歡迎禮。因為蒙望第一次入住,所以不告訴蒙望裡面是什麼,留着驚喜讓他自己拆。
蒙望對驚喜不感興趣,不過他得檢查一下裡面是不是真禮品——蒙指揮官經常遇到針對他的武力行動。
這次運氣不錯,都是真禮品。其中一袋裝着兩瓶蒙望不認識牌子的酒,蒙望端在手裡看了幾秒,淺琥珀色的液體在燈光下折射出漂亮的光澤。
蒙望不喝酒,身為機甲駕駛員他要保持随時能進入戰鬥的狀态。此刻他卻撕開了表層密封錫紙,擰開瓶蓋直接往嘴裡灌了一口。
喝完一瓶,蒙望把自己摔在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