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怎麼回事？”厲行清醒後，莫尹在給厲行注射緩釋劑時問。

厲行無法回答，疲憊搖頭。

莫尹沒再追問，厲行不想說的事兒他問多少次都沒用。

不過他開始寸步不離地跟着厲行，甚至不肯單獨離開花店超過五分鐘。他甯可帶厲行一起出門，也不留厲行單獨在花店。

厲行有點無奈，單就蒙望這件事來說，莫尹在與不在沒區别——就算那天晚上莫尹在花店，蒙望掐死他依舊跟捏死隻螞蟻一樣。

非要說區别……可能就是多個人倒黴吧。

以及厲行不得不長時間保持警惕。

厲行直覺蒙望還會再來，并且認為蒙望應該不想讓别人知道他對一個Omega感興趣——應該稱得上感興趣吧？厲行躊躇地想，否則蒙望幹嘛晚上特意來一趟，所以厲行覺得，他獨處時見到蒙望的可能性比較大。

如果莫尹肯單獨離開花店，那他隻需要在莫尹離開花店時提高警惕。

但如果花店總有第二個人停留，厲行總不是獨處狀态，蒙望大概也不會那麼在意這件事——捏死一個人和捏死兩個人沒區别，就随時有可能來。

厲行這邊小心謹慎，按時吃藥打針補充營養，唯恐再當蒙望面犯病。蒙望卻出乎厲行意料地徹底消失了。

人不在B3，外面也沒有蒙望的消息。要不是脖子當真存在五道又青又紫的淤痕，厲行真的會懷疑，這又是他在摘了助聽器時的一場浸入式噩夢。

厲行每天準時準點收聽萊德新聞和克普新聞，半個月下來，蒙望真就如宇宙蒸發一般，半點兒消息沒有 。

像克普似的三天兩頭搞事情不吓人，蒙望這樣動辄半個月沒動靜才可怕。誰都不知道他在哪兒，在謀劃什麼，想防備都無從防起。

這天，厲行照常收聽萊德新聞，沒有蒙望的消息，卻聽見萊德帝國頒布了“第357号戰時特殊條令”。

——官方介入藥品市場，整頓黑市，規範經營。

連年星際戰争使地下黑市繁榮發展，養活了大量二道販子，這幫人既有本事從當局口袋裡掏錢，又狠得下心去賺平民的賣命錢，還有能耐跟上遊廠商談大合同。

大戰十五年，當局沒錢、百姓沒錢、本分生意人沒錢，唯獨這幫撈偏門的二道販子跨越階級成了新時代富人。

從武器飛行器、毒品藥品，到人口走私、星際偷渡……地下市場什麼都能交易，隻要有人敢提需求，就有人敢為之铤而走險。

與其它動辄出人命的市場相比，黑市藥品文明、利潤率高，從黑市藥品着手無疑是最聰明的選擇。隻不過在戰争即将結束的時刻發布新的“戰時條令”，某些人想進藥品市場撈錢充盈财政和自己錢包的想法昭然若揭。

357戰時條令一定程度上轉移了莫尹的注意力。

厲行身體不好，需要大量藥物維持生命體征。莫尹不知道厲行具體從哪兒買藥，但他替厲行取藥，經常替厲行配藥，他肯定厲行的藥正規途徑買不到。

莫尹擔心357條令影響厲行用藥，各種暗示厲行趁B3沒被影響，提前囤藥。

B3隸屬于洛斯星系巨鲸星座，理論上萊德的戰時條令管不到B3，但巨鲸星座毗鄰萊德邊境，幾乎是萊德和洛斯之間最重要的走私通道，B3更是占據其中一半以上的交易額。

如果萊德大力整治黑市，早晚波及到巨鲸星座的B3。而且衆所周知洛斯不管B3，就算萊德順道派人來整頓B3市場，洛斯可能也當沒看見。

形勢會在可預見的時間範圍内變糟糕，然而厲行不為所動地窩在壁爐旁邊，好似完全不擔心。

厲行不擔心，擔心的就變成了莫尹，唯恐厲行一個想不開做出沒後悔藥治的事情。

莫尹想什麼厲行心裡都清楚，隻是有些事情沒法告訴莫尹。

另外他并不覺得那是想不開——

對厲行來說，那叫想開了。

靠藥物勉強維持生命體征，什麼都做不了，除了坐輪椅的生活太無趣了，厲行真不知道這樣活着有什麼意思。

所以他總是拖延買藥時間，如果這麼簡單就能把他帶走，那合該是到日子了。

不過厲行本質上還處于“想不開”階段，歐文也不允許厲行“想開”，最後還是訂了一批夠他用半年的藥物，挪走了莫尹整日落在他身上的不安視線。

數日後。

357号戰時條令的影響一點點降臨B3，破敗的街道更加蕭條，門庭冷落。作為B3最穩定的外彙收入和生活物資來源，黑市停擺，對B3為數不多的普通市民幾乎就是滅頂之災。

“哔——”

助聽器響起尖銳警報。

高頻的警報聲與夢中火海的警報交錯，有那麼一瞬間，厲行幾乎分不清現實與夢境的邊界。

聽到歐文說莫尹在樓下跟兩個黑衣Alpha打起來了，厲行即時清醒。上臂一撐翻身進輪椅，脊椎貼向椅背，連接歐文的同時還不忘從床頭櫃拿出三支應急藥劑。

整套動作行雲流水快得不像他，厲行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而後想到，大約是這段時間按時吃飯吃藥休息的緣故。

“好久不見，厲行。”歐文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