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隻希望生意興隆,無非為多賺點銀錢。
韶華有些心疼,摸摸他的臉。
拓跋宏繼續說:“太子也不省心。”
韶華還記得這個孩子。
初時是抱在懷中的寶寶,後長大了一些,咿咿呀呀開始學說話,經常往外蹦字。
字都是馮太後平時會說的,可見太後素将他帶在身邊親養。
拓跋宏有時也心疼兒子。
恂為謹慎之意,太後顯然太過嚴苛。
他更希望孩子能夠歡樂開懷,便悄悄和她一起帶着拓跋恂出遊,登白樓,遠眺白登山。
拓跋恂樂的直拍手。
經年未見,孩子已經長成郎君模樣,平城衣冠尚未革新。
他雖體胖,鮮卑裝束倒也顯出威武。
隻瞧他粥粥上前問安,頗有些氣度。
拓跋宏道:“他是太有氣度了。”
這話說的不陰不陽,分不清好壞。
韶華也不猜,隻說總歸比自己要強許多,“想當年遇到罰抄,隻想一股腦的燒掉便罷。”
說的拓跋宏這才笑起來,“你要真燒掉,恐怕又該被關禁閉了。”
韶華同他說悄悄話,“那你來找我嗎?”
拓跋宏思及舊事,眼光閃閃發亮,也輕聲道,“自然,翻牆也要去找你。”
韶華果然又笑了。
小躺一會兒的拓跋宏恢複了精神,又飲了一碗熱酪漿,神清氣爽。
他問韶華,“躺那麼久,還有沒有勁?”
韶華正疑,隻聽他已欺上來,“不練練,怎麼有力氣翻牆?”
船兒在水上一陣猛搖,泛起一陣漣漪。
拓跋宏這才上岸解麻煩去。
有了儲君做副手,他的辛苦并未減輕,反而增多。
孩子需要曆練,也需要指教。
太子諸事做的并不讓人滿意,拓跋宏隻得去信責問太子太師,馮誕自當悔過。
太子恂自歸于三娘後,太後便囑舊日臣工共同扶持與襄助。
故而太子太師,太子太傅,太子太保,以及少師少傅與少保,非宗室便由親貴舊臣擔任。
如今,三娘既為後,自萬事以太子為先。
她始終未忘太後姑母臨終前的囑托:“太子是馮氏的根基。”
于拓跋宏而言,曾對太後言出法随。随後又在諸舊貴環繞下而教導出來的太子恂,未必如己願。
況且太子天賦有限,隻平平耳,也叫自負雄才偉略的拓跋宏頗感失望。
每回教之又更添憂慮,益發覺得舊派着實可恨。
早有預謀逼立太子不說,如今又有意教子與父相對。
他潛藏至深的陰影随即而來,又想到當年太後宮變,欲再行逼父退位,扶立太子的老手段來,一時又氣悶起來。
拓跋宏決議遷都時,同時使禦弟元幹領穆亮和盧淵二人總戎别道西征。
既已決定遷都,停止南伐,便重新向南齊遣發了新的國書,拓跋幹同時班師。(注5)
但盧淵和穆亮二人卻依舊西進,平關中羌人的謀反。
此番羌人謀反的規模較大,且拓跋宏懷疑極有可能是南齊為應對有可能發生的戰争而選擇的主動進攻行為,試圖以此牽制大魏。
一提及羌人,拓跋宏立刻便想起了太和八年的那一次宮廷謀反。
羌人素來是馮太後的勢力範圍,王遇便是羌人,馮熙舊部亦在羌氐地區頗具勢力。
此番邊境羌人被挑唆,叫拓跋宏不得不疑心起舊派的實際駕馭能力來。
案牍勞形之際,便召來太子恂來問話。
太子的答案不明确,甚至可以說是囫囵,顯然并不知羌氐近況。
宕昌國使者五月方譴使來魏朝貢,此時應傳國書問詢之。
宕昌雖弱,到底北接吐谷渾,國中形勢又頗為複雜。此時遣鴻胪遞國書并賜厚禮,此恩威并施矣。
于扶風郡,馮翊郡和京兆郡等雍州各處的羌民亦需安撫之。
太子亦隻唯唯而已。
拓跋宏觀之,竟不覺惱怒,隻覺十分無奈。
一恐其被架空而不自知,二又憂其不知實情,亦疑其是否被人蒙蔽,使己落入沆瀣一氣。
隻得叫他再回去讀書。
所幸,未多時,大隊方歸平城宮當日,前方即傳捷報。
拓跋宏這方松了口氣。
韶華歸平城宮後便随拓跋宏住皇信堂東側,不與東側宮群中的諸妃共住。
此時她正在看院中的一顆大樹。
猶記當初宴飲,在一顆小樹上被挂了風筝。
如今發數枝而至蓊郁,其幹滑澤堅潤,紋皆左紐,扣之作金石聲。
阿吉于側,悄聲道:“見樹之榮華,可見娘子好運道也。”
韶華亦有喜意,仍薄嗔她一句,“油嘴滑舌。”
諸妃是日往皇後宮中拜見。
自至尊出喪,忙于政務,其後又出征南伐,于邺城停留三月有餘。如今總算回銮,諸妃等待的太久,心中自有怨怼。
宮中除卻舊妃,餘下盡是新晉入宮的世家之女。
中以李沖女為夫人,其餘則分列位份。
宮中新妃尚不識左昭儀娘子,餘者皆知其名,自然恐她如當日在宮中一般,諸妃無法近禦,難免心中多些起伏。(注)
又望皇後做主,稍将其制衡。畢竟是親姊妹,比之外人總歸更能說的上話。
三娘因素不偏倚,處事持重,于諸妃中倒有些威望。
此時也頗為無奈,非她不願而是無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