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揚的臉上終于又有了笑容:“殿下,這怎麼好意思呢。”
謝宜瑤嗤笑一聲:“我好心賞你的,你就收着吧。”
于是鄧揚拿着這幾貫錢,如同先前離開文德殿一樣,興高采烈地離開了公主第。
但他不知道,謝宜瑤給的錢,向來不是白拿的。
謝宜瑤的眸光漸漸暗淡下來,良久,她終于開口道:“嘉言,你且附耳過來,我有事要讓你去做。”
……
京城中已經許久沒有一件能讓百姓人人口口相傳的話題了。
最近的一次,還是先皇後那檔子事,後來是怎麼不了了之的來着?總之,皇帝自去歲那場怪病後,身體倒還硬朗,但性情卻變了很多。
所以人們後來也不太敢繼續讨論傳說中先皇後托夢的事了,生怕引火上身。
平日裡就隻聊聊菜幾錢肉幾錢,偶爾有哪家大戶出了點新鮮事,也足以成為他們飯後議論的談資。要是說有多有趣也不至于,但這種私下指點大人物的行為,所能帶來的隐秘的刺激,可不是尋常話題能比得上的。
“我聽說,吳郡公主這幾個月都閉門不出,是因為惹怒了陛下的緣故。”
“她那個公主府,以前多氣派呀,現在庭前門可羅雀不說,就連府上的官吏都減少了。我舅舅有個表親是官家的人,他們都說這府過不了多久,恐怕就要撤了!”
“也是應該的,就算貴為天子之女,也合該以份内事為重,出那麼多風頭總是不合适的。”
“可惜啊,此一時彼一時,雲泥之别,隻賴君恩如流水。”
“講那麼多文文鄒鄒的做什麼。我倒聽說,公主和皇帝鬧掰了的理由,就是那位先皇後!”
“哎呀,這……”
“噓!”
這群人聚集的茶攤邊上路過一個人,身上穿的是官服。雖然他們都是升鬥小民,也能一看就知這官的品秩不高,可總歸是小心點的好。
黃玄耳力很好,這群人說的話,他一字一句全聽進去了,但他全當做耳邊風,不曾為此分神。
來到内城的城門前,這裡排了三兩個人,都是官宦人家的裝扮。
輪到黃玄,侍衛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伸出手來。
黃玄立馬将身份文書遞了上去。
侍衛問:“你是公主府上的人?”
黃玄點點頭:“是,七年陛下親自定的。”
侍衛皺了皺眉:“進内城有何事?”
内城的出入确實把控的比以前嚴格了,一般來說,能出入無阻的隻有要在内城官署任職的官員,還有就是宗室和有爵位在身的人。
黃玄第一次進公主第的時候,雖然甚至隻是個商人的養子,但那時沒有這麼嚴格,憑着謝宜瑤的打點,倒也暢通無阻。後來有了公主府官的身份,來往于公主第和公主府更是方便。
但現在不可同日而語,吳郡公主“失寵”乃是朝野人盡皆知的事情,名義上雖然隻是讓公主閉門思過一個月,但過了一個月,就可見原本皇帝對吳郡公主方方面面都冷淡下來了。
“我是有公事要禀給公主。”
侍衛冷笑道:“我可不知道公主府如今還有什麼公事。”
黃玄不卑不亢道:“若真沒有,我也不會仍留在公主府。事關重大,還請諸位不要貿然行事。”
侍衛們看了看對方,心中歎道,他們本也是見風使舵而已,上頭也沒有明文讓他們不許放公主身邊人進内城的,萬一真壞了事,也擔待不起。
何況這人說他是陛下親點的時候很是磊落,不像假話。
“好吧,你進去吧。辦完事早點離開。”
黃玄謝過侍衛,從容不迫地走進城門,就好像沒有被侍衛們為難過一樣。
輕車熟路地走到公主第側門,守門的人見來着是黃玄,立刻迎他進去。
“殿下等你許久了,都差人來問過一回了,直接去書房便是。”
黃玄謝過,腳上的步伐快了許多。
路上他遇到了兩三隊公主第上的女侍衛。她們有的站在牆邊一動不動,卻目光灼灼,很有精神。有的列成一條筆直的線,紀律嚴明,成隊在公主第中巡邏。
一切井然有序。
到了書房,謝宜瑤笑着問黃玄:“來得很不容易吧?”
黃玄道:“略微被為難了一下,并不礙事。”
謝宜瑤笑道:“人情冷暖,再正常不過了。”
黃玄道:“殿下第中的女兵是越來越有兵士的樣子了。”
“此話當真?”
“是,看上去比守城門的都靠譜點。”
噗嗤一聲,謝宜瑤給黃玄到了杯水。
“潤潤嗓子。府上最近忙嗎?”
黃玄接過水杯,道:“還好,事情不多。不過自從年前鄧揚意外落水溺亡,他的缺一直沒人補上。其他的官吏也各自有各自的原因離職的,人是少了許多。”
“無妨,本就不需要這麼多人,俸祿還都記在我頭上。那些世家子弟本就有别的去處,”謝宜瑤氣定神閑道,“至于鄧揚,他是自己喝醉了還要一個人在河邊走夜路,怪不得别人。倒是你,平日裡多注意安全,命最要緊。”
黃玄乖巧點頭:“我明白。”
謝宜瑤很是欣慰地笑了笑,又道:“我讓你去辦的事,可辦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