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璟辭的眼神一點一點冷下去,聽她質問:“楚姑娘母親的牌位供奉在清心寺,眼下又正值清心寺賞花的好時節,所以楚姑娘來這裡并不稀奇,就是難為殿下不辭辛苦來這裡與楚姑娘偶遇,還費心讨得她的歡心。”
柳姳音眼圈泛紅,張口卻是譏諷與執拗。
他有些驚訝,壓着胸腔中的怒火,她向來聽從他、順從他,除了床榻上偶有反抗,幾乎從來不敢反駁他,怎麼今日說話這般強硬。
裴璟辭挪步靠近她,在她将要後退之時,按住她的肩膀靠在樹幹上,眉心擰着,漆黑的眼眸裡像凝上一層冰霜,如同對待犯人一樣的神情盯着她。
“是我平日太驕縱你了,什麼時候輪到你來質問起我了?柳姳音,注意自己的身份,做好你該做的,其餘的事情不要多管。”
柳姳音聽到自己的名字時,身體不自覺顫抖了一下,他隻有在很生氣的時候才會直呼自己的姓名。
她心裡又悲傷又害怕,心知自己方才說了氣話,眼前場面實在不好控制,于是又趕緊低頭軟着聲音認錯:“是阿音錯了,殿下莫要生氣。”
見她主動認錯,裴璟辭才松開了她,語氣有所緩和:“趕緊離開,在我與楚嫣的婚事定下來之前,别出現在她面前。”
“是,殿下告辭。”
她頭低着應聲,聽上去帶了幾分委屈與可憐,裴璟辭看着她被雨水淋濕的落魄模樣,想要說些什麼卻又沉默了,任由那纖細落寞的身影消失在密林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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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柳姳音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不要過多揣測裴璟辭。
之前聽聞他要議親,她還猜測殿下可能有自己的計劃,她以為他會利用撫甯郡主,沒想到他竟然要求娶的是樂康侯府的楚嫣。
樂康侯府早年門楣興旺,先帝在位時最受恩寵,隻是後來被牽扯進了丞相謀逆案中,侯府隻剩得老侯爺和最小的孫女楚嫣了,連個男丁都沒有,曾經的樂康侯府如今越來越落魄,在賞花宴楚嫣也被衆人恥笑。
柳姳音想不明白,裴璟辭好端端為何突然求娶楚嫣?
這裡面一定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回到明月閣,萃辛端來一碗姜湯,雖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看她的臉色也能猜出與裴璟辭有關,想了想還是出聲安慰她:“阿音姐,你這一夜沒睡,喝了姜湯就先歇一歇吧,放心,店裡有我不會出什麼岔子的。”
柳姳音點了點頭,露出一抹欣慰的笑,頗有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意味。
一夜奔波,這一睡竟然睡到了午後。
雨停之後,日頭從雲層裡探出來,光透過窗子落在梳妝台上。
柳姳音換了一件水藍色的薄衫,剪裁得體的衣服更襯得她身姿曼妙,舉手投足間又有着優雅端莊。
剛打開房門就見到萃辛神色緊張地走過來:“阿音姐,瑞王殿下在等你。”
柳姳音早就料到他會找來明月閣,畢竟昨晚她那樣對他,明月閣和裴瑞謙早晚會有這麼一次交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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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瑞謙靠在椅背上,指尖捏住盛着茶水的白瓷杯,滿臉不耐煩,一屋子跟着侍奉的小厮吓得大氣都不敢喘。
直到門口響起一陣敲門聲,裴瑞謙的臉色才有所緩和。
“讓瑞王殿下久等了。”柳姳音淡淡地笑着,推門而入。
裴瑞謙懶洋洋地擡眸,看到柳姳音的一瞬間,原本陰沉的眸子一下子被點亮了,如同貪婪的野獸看到可口的獵物,目光随着她的動作移來移去。
他笑得有些放蕩:“夜裡沒看清楚,沒想到柳老闆果然如傳聞中那般花容月貌、豐姿冶麗,怕是連京城第一美人都比不過柳老闆。”
柳姳音站在他面前,恭維地笑道:“瑞王殿下大駕光臨,恐怕不是專程來誇我的吧,若有什麼事殿下盡管講,我一定竭盡全力助殿下。”
裴瑞謙收起笑,往身旁人瞥了一眼,屋裡的人迅速撤了出去,包廂裡隻留下他和柳姳音。
他敲了敲桌子,示意她坐下來,語氣壓迫:“柳老闆昨夜真是把本王戲耍得團團轉,還把本王的人都帶走了,不知誰給明月閣的膽子,竟然敢做這種生意?”
明月閣的生意幾乎是衆人默許的,他早不來問晚不來問,偏偏這個時候責問,分明有所圖謀。
柳姳音立刻就明白他的心思,聲音提亮了幾分:“殿下是想讓明月閣放人?”
“實不相瞞,其他人不打緊,但裡面有個人是本王的心腹。”裴瑞謙盯着她,明明是要她放人,卻好像她在求他似的。
他身上有着和裴璟辭一樣的壓迫感,隻是他更加高高在上,盛氣淩人,理所應當認為别人應該順從他。畢竟他的身份在這兒,旁人也不敢得罪。
裴瑞謙把玩着手裡的扇子,也不側眸看她,擺出高傲的姿态等着她答應。
出乎意料的是,柳姳音卻不如料想中那般恭敬順從,而是站起身,看他時神色嚴厲:“據我所知,殿下的人截了明月閣不少情報,還暗自調查明月閣,這種事情怎麼能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