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姳音怔住了，她從來沒想過有人會對她說這麼懇切的話，也從來沒想過離開裴璟辭，但是齊九桉的話卻讓她動搖了。

從前她自認為自己對裴璟辭來說是極為重要的存在，可現在，楚嫣出現了，楚嫣在他心中的地位越來越顯著，而她呢？

柳姳音垂着頭，自嘲地笑：“好端端地，為什麼要離開呢？況且，我還欠着他一條命呢。”

她被裴璟辭從何家村救回去的那個雪夜，她僥幸撿回一條命，從此她就一直跟随着他，沒有裴璟辭就沒有如今的她。後來，她與裴璟辭朝夕相處四年，其中還有一年她與他躺在同一張床榻抵足而眠，耳鬓厮磨，意惹情牽，比任何人都要親密。

這段情，哪裡是說割舍就割舍的呢？

齊九桉還要繼續勸她，被她打斷了：“我留在這兒，不光是因為殿下，他答應過我，要和我一起，為何家村的百姓報仇。”

齊九桉心中有些憐惜：“可是他不是不讓咱們查了嗎？”

柳姳音站起來：“說不定他有别的打算。”

他仰頭望她，心疼、惋惜、落寞交織在一起，最終化成了一句：“希望你得償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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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京城最為熱鬧，街市上到處都是買東西的商販，街邊的商鋪也都是賓客如雲，吃的、喝的、玩的一應俱全，其中賣的最多的就是荷花燈，人們在裝飾成荷花造型的燈上，寫上自己的心願，并将它放入城中的月官河裡，讓心願随着涓涓河水流向遠方。

男男女女擠在一起，隻為了挑選自己喜歡的荷花燈。

齊九桉和柳姳音找到了一個顧客比較少的商販，剛拿起一個樣式獨特的荷花燈，楚嫣的聲音就從身後響起：“真巧啊，又遇到了。”

齊九桉回頭瞧見裴璟辭和楚嫣，臉色差點維持不住，直白道：“是挺巧，璟王殿下和楚小姐遊玩，怎麼還跟着我們啊？”

此話一出，楚嫣愣了愣，臉上一片薄紅，似乎不知道怎麼回答，委屈地向裴璟辭投去求救的眼神。

裴璟辭擰着眉：“怎麼你們去的地方，我們就不能去，今日觀蓮節大家喜愛遊玩的地點都相似，遇見了又如何。”

楚嫣附和道：“對呀，既然遇見了，不如一起來挑一挑荷花燈吧，我看這兒的燈挺漂亮的。”

她看似在詢問大家的意見，目光卻直直看向柳姳音，連同裴璟辭審視的眼神也落在她身上。

柳姳音并不想與他們糾纏，想要拒絕，可裴璟辭先發話了：“嫣兒聽聞柳老闆字寫得很漂亮，一直沒有機會見識見識，不如今日就在這兒，柳老闆正好讓我們瞧一瞧。”

她擡頭，用茫然的眼神與他對視，這裡人多眼雜，他們應該避開才是，她不懂他為什麼一定要在這裡糾纏自己。

小販将紙筆遞過來：“幾位客官可以在紙上寫下祈願，然後挑一個心儀的荷花燈，我替你們把紙糊上，等紙幹了，就可以放到月官河裡了。”

“你先寫吧。”齊九桉把紙筆遞給柳姳音。

柳姳音垂眸沉思了片刻，玉手握住筆杆，在藕粉色的紙上落筆：“歲歲無憂，得償所願”。

楚嫣探頭看見紙上字迹圓勁流美，秀麗中更添大氣，驚歎不已：“柳老闆的字真不錯，能讓我細看看嗎？”

“當然，楚小姐請。”她把紙遞給楚嫣，楚嫣軟着嗓音連連稱贊。

“哼！”裴璟辭冷笑一聲，“歲歲無憂?所謂生于憂患死于安樂，若真的沒有憂患了，那才是可悲。”

柳姳音袖子裡的手握緊了，心像被人撕裂了一個小口子，酸澀感溢出來。

去年生辰的時候，裴璟辭送給她的賀歲信裡，就寫着這樣四個字“歲歲無憂”，明明是他祝福她的話，他卻忘得一幹二淨。

齊九桉啧了啧，頗為不滿：“璟王殿下真是掃興，這些不過是人們對美好生活的期許，連個願望也不能讓人有了嗎?”

裴璟辭不願與他鬥嘴，頭撇向一邊。

路上有孩童奔跑，不小心撞到了楚嫣，她手一抖，柳姳音剛寫的紙被那幾個孩童踩上了幾個腳印。

她撿起來，又是為難又是愧疚地說：“對不起柳老闆……”

“無妨，反正也不想要了。”柳姳音闆着臉，又要了一張紙，提筆蘸墨重新寫下新的字——萬裡山河，我心向之。

小販接過來，很快将其糊在他們的荷花燈上，齊九桉和柳姳音提着燈走到月官河邊，這裡已經有很多聚集。

夜色下，京城燈火闌珊，月官河面一盞盞閃爍的荷花燈，像鋪在銀河的星鬥，璀璨絢麗，熱鬧非凡，随着奔流的河水，不斷向着城外湧去。

柳姳音把燈放進河裡，注視着它越飄越遠，最終和衆多荷花燈荟聚。

“嘭！嘭！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