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姳音環顧四周,發現此處地勢崎岖複雜,連戶人家都沒有,清岩他們不一定能及時找過來,而她身上的求救彈泡了水不能用了。
思索了一瞬,柳姳音決定現在這裡生個火,為裴璟辭處理下傷口。
她受傷經驗豐富,所謂久病成醫,當她看見裴璟辭的傷時,一眼就認出箭頭上有毒,趕緊取出箭頭,扒開他的衣服為他治傷。
靠在樹幹上的裴璟辭雖然意識不清了,但能感覺到眼前人是自己熟悉的人,極為順從地頭枕在她肩頭。
等柳姳音用烤了火的匕首在他沾毒的肉上剜時,劇烈的疼痛襲來,他悶哼一聲,下意識喊了一聲:“阿音。”
聲音軟綿綿的,像在撒嬌,是柳姳音極少聽到的語氣。
柳姳音面無表情,處理完傷,又轉身到密林裡找能用的草藥,用于緩解裴璟辭的毒。
她回來時,柴火仍在燃燒着,可裴璟辭卻不見了蹤迹,她急得大喊:“殿下!裴璟辭!”
冷汗從她背後成股冒出,侵入她本就濕透的衣服,她臉因為焦急害怕而發白,沿着周圍的路四處尋找,終于在河岸邊找到暈倒在地上的裴璟辭。
柳姳音蹲下一看,他臉色不正常地發白,額頭冒着冷汗,嘴唇發黑,連手腳都在發抖。
這是中毒的症狀。
她趕緊去摸他的脈搏,脈象已經很虛弱了,體溫很低,再不救治可能就一命嗚呼了。
柳姳音徹底慌了,把他拖回火堆旁,先把手中的草藥擠出汁,滴進他的嘴裡,又不停地擦去他身上的汗,可他的症狀仍沒有好轉,身體越來越涼,哪怕在火堆旁烤着,也無濟于事。
裴璟辭渾身虛軟無力,他的手搭在柳姳音的手背上,仿佛做夢一般呓語呢喃:“阿音,看天邊好多鳥雀。”
她眼睛模糊起來,手握緊他的手,哭着說:“裴璟辭,你不許死,你說過,人隻要有一點活着的機會,就要抓住,這是上天的恩賜。我已經把我能做的都做了,你趕緊好起來啊。”
她把額頭抵在他手心,心中祈求神明千萬遍,庇佑他的性命,裴璟辭命不該絕于此。
她記得當年她被救回去時,郎中也說她脈象虛弱,恐無力回天,于是裴璟辭便将她的手心放在自己額頭,嘴裡念念有詞。
他說這是他母親教他的,當他人命懸一線時,将對方的手心放在自己額間,就能借助自身之命向神仙祈求。
那時他把她的命求回來,如今她也想效仿他救回他的命。
天地陷入混沌,寂靜沉默的黑暗中隻餘一點點野火,燒得旺盛熱烈,火光映照着兩個人的臉龐,在浩渺廣袤的大地上顯得弱小而孤單。
柳姳音跪在地上祈求了一會兒,裴璟辭突然咳嗽了一聲,接着開始大口喘息。
她擦去眼角的淚花,去探他的脈,脈搏比之前有力許多,他的嘴唇也在慢慢恢複血色,大概是之前喂給他的草藥起了效果。
柳姳音逐漸露出喜色,然後手掌貼在他的臉頰、胸膛、手臂處,仍然是涼冰冰的,她想起趙太醫說過若身體發寒,尤其是在野外,一定要盡快保暖恢複體溫,否則容易出事。
可這裡已經生了火,還要如何才能讓他更溫暖?
裴璟辭在夢魇中說着胡話,似乎夢到不好的事,眉毛緊緊皺起,她摸着自己的手熾熱溫暖,一個想法冒了出來。
她蹲在火堆旁,把自己烤得暖烘烘的,再去攬住他,手臂緊緊環住他,抱緊他冰冷的身體,将自己的溫度傳給他,等自己體溫變涼又去烘烤,如此反複。
火焰燃燒木屑聲中,昏睡的裴璟辭緊緊靠在柳姳音懷裡,赤果的半身被她攬住,寬大的手掌被她的手裹住,試圖溫暖他。
柳姳音也累壞了,半合着眼嘴裡不停重複:“裴璟辭你千萬别死啊。”
直到不遠處傳來呼喊聲,柳姳音猛然清醒,她知道清岩他們來找裴璟辭,于是将裴璟辭烘幹的衣服蓋在他身上,此時的裴璟辭身體早已溫熱。
她又把火燒得更大些,讓他們更快發現,然後一步三回頭地躲進了密林深處。
清崇清岩很快找到了裴璟辭,幾個人把他擡回車上,匆忙帶了回去。
無人發現,西側方柳姳音手臂撐在樹幹上,靜靜注視着他們,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眼神苦澀而複雜,如釋重負般呢喃。
“裴璟辭,我不欠你的命了。”
我們兩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