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内室,光線昏暗得有些壓抑。緊閉的窗戶将外界的一切都隔絕在外,使得屋内的藥味愈發濃重,令人幾欲作嘔。
甯玉瑤垂眸,本就身患喘疾呼吸不暢,還門窗緊閉,這是嫌病人死得不夠快嗎?
不過她并不打算提醒。
她的目光掠過床邊神色凝重的朱占行和朱夫人,落在床上半躺着的老人身上。
老人須發皆白,口唇發紫,雙目緊閉。安靜的屋内,他急促的呼吸聲格外清晰,時不時還伴有劇烈的咳嗽。
甯玉瑤收回視線,看向朱占行,問道:“這就是你要我診治的病人?”
回了朱府後的朱占行不願再理會甯玉瑤。朱夫人見狀,無奈地輕歎一聲,開口答道:“家翁年事已高,身患喘疾多年,勞煩丁大夫看看了。”
甯玉瑤颔首應了一聲,她也不想與他們過多客套,畢竟雙方本就相看兩相厭。
她徑直走到床邊的矮凳上坐下,仔細觀察病人。隻見老人的手足均已腫脹,她心中便有了判斷,看來他的喘疾已經嚴重影響到了心肺。
此時,朱旦英察覺到床邊有人,他努力想睜開眼睛看看是誰。可他實在沒有多大力氣,隻是費勁地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甯玉瑤,便又無奈地閉上了眼。
甯玉瑤凝神,将三指搭在老人的手腕處,指下脈搏急促卻無力地跳動着。
一時間,屋内寂靜無聲,唯有老人急促的呼吸聲和咳嗽聲清晰可聞。
半晌,甯玉瑤收回手,擡眸望向朱夫人,問道:“朱老将軍的藥方可否予我一觀?”
朱夫人微微側首,向身邊侍女示意。
侍女連忙從一旁的櫃子中取出一沓藥方,畢恭畢敬地遞給甯玉瑤。
甯玉瑤接過藥方,逐張仔細翻閱。每看一張,她的眉頭便微微蹙起一分。心中對蒼荻醫官的水平有了更為清晰的認知。能将因胸骨受傷引發的喘疾治成這般模樣,當真不愧是庸醫。
不過,他們雖不善治病,這吊命的本事卻着實厲害。朱老頭子被磨成這樣竟還能活着,且照目前情形來看,再苟延殘喘幾年也并非不可能,确實厲害。
朱占行一直緊張地盯着甯玉瑤,見她收起藥方,趕忙發問:“我父親的病你能否醫治?”
甯玉瑤不慌不忙地站起身,輕輕拍了拍衣角,伸出三根手指在他們面前晃了晃:“三個月,我保證能讓朱老将軍脫離苦海。”
朱占行一聽,喜出望外,但心中又有所懷疑。畢竟此前請了衆多名醫都束手無策,他遲疑地問道:“當真?”
甯玉瑤懶得理會他的質疑,邊往門外走邊說道:“你準備好兩千兩銀子即可。”
朱占行見她要出去,連忙示意門口的侍衛攔住她,“既然你如此有信心,那就開始為我父親治病吧。”
甯玉瑤轉身對着朱占行冷笑一聲:“大清早把我叫來這裡,連口飯都沒吃上。若我施針到一半沒了力氣,這個後果你可承擔得起?”
朱占行和朱夫人頓時無言以對,他們之前隻想着給甯玉瑤一個下馬威,卻忘了這一茬。但他們身為朱府主人,又怎會輕易認錯。他們一緻略過此事,問道:“那何時開始針治?”
“午膳過後,我現在得先回去準備一番。”甯玉瑤說完便繼續往門外走。
擋住她去路的侍衛看向朱占行。朱占行無奈,隻得揮手示意放行。
沒想到甯玉瑤反而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嘴角微微上揚:“這段時間你們準備的膳食可得豐盛些,畢竟吃飽了我才有力氣幹活。”
這話聽起來仿佛朱家窮困潦倒到飯都吃不起似的,朱夫人臉上一僵,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應下。
甯玉瑤這才滿意地走出房間,帶着秦熠離開了正院。
朱夫人轉頭瞧見朱占行怒不可遏的模樣,心中微微一歎,随即輕聲勸慰道:“将軍,且再忍耐她三個月吧。隻要父親的病好了,讓她再張狂三個月又何妨?左右不過是個村婦,待事成之後,還不是任由我們處置。”
朱占行聽了,雖然覺得夫人所言有理,但臉色依舊陰沉,冷哼一聲:“也罷,夫人你來安排,就讓她做個飽死鬼吧。”
他心中仍有些不放心,眉頭緊鎖,思量片刻後說道:“待會兒我去請醫官過來,免得那村婦跟我們耍花招。若是她敢有半分不軌之舉,也好有個防備。”
“将軍思慮周全。”朱夫人輕笑着奉承了幾句,随後吩咐侍女們去安排。
既然是朱夫人下令,府中的廚子們不敢怠慢,使出渾身解數,做出一桌豐盛的早膳。
甯玉瑤還未回到清苑,早膳便已在偏廳擺放妥當。
“不錯。”甯玉瑤滿意地看着桌上琳琅滿目的食物。各種餡料的破酥散發着誘人的香氣,米線根根分明,搭配着豐富的調料,香味濃郁的雞湯以及用鮮嫩雞肉拌的小菜,色澤鮮豔,口感清爽。
都是些大宸不常見的吃法。
雖然所用皆是尋常食材,甯玉瑤也沒指望朱府能給自己提供山珍海味,好歹比之前大半年能吃飽活着就好的膳食·精細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