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悄表情複雜,視線慢慢上移,最終落在那人戴着的兔毛耳罩上。
之前在人民廣場,她忙着推銷潮鞋以及關心“黃鶴”長什麼樣,壓根沒注意兔毛耳罩的臉,這會兒他戴着口罩,更看不清臉了。
有一點可以肯定,東方長海和西門春燕絕非三中學生。
三中可沒有培育東方長海和西門春燕的土壤。
“誰還沒寫?”
姚舜禹來警察局就和到了自己家一樣,早不知道溜哪去了。應悄從西門春燕手裡接過筆,熱心地替他把信息填了。
寫學校時,三橫少了一橫,三中變二中。
去了二十分鐘,姚舜禹可算回來了。松蘭區分局全體上下因為這起特大販毒案熬了無數個夜,總算抓住徐闖,眼看案子要辦成了,這小子咬死自己沒販毒,販的都是白糖。
“我在候審室外聽得真真切切,麻子臉不肯承認自己販了128公斤毒品,非說是白糖。”姚舜禹鑽進人群和他們八卦,“劉叔氣瘋了,我看他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二龔拿來的A4紙還剩下挺多,應悄抽出一張A4紙,薄薄的紙對折、翻轉,折紙的速度不緊不慢,分着心聽八卦。
“他仗着自己大舅是教導主任,尾巴能翹天上去。”男生剝開一粒糖塞進嘴裡,“我說的你别不往心裡去,他這人是真陰。”
“都是誤會。”男孩子的指骨形如青竹,輕輕撥弄開兔毛耳罩,“我和黃鶴解釋清楚了。”
“哪有那麼容易解釋清楚?你想想,他被掄起來跳芭蕾……”
由于剛才那場鬧劇,二中和三中站得很開。
二中學生在聊黃鶴讓小天鵝掄的腦漿都晃勻了,三中學生在聊徐闖到底販沒販毒。
“對了,麻子臉還說……”姚舜禹那張嘴越來越沒個把門。
“這麼能說。”應悄放下折了一半的飛機,“要不給你支個說書攤兒?”
牽扯案子的隐私,姚舜禹立刻閉嘴,說書的不肯開口,圍觀吃瓜的群衆自然散了。沒一會兒,審訊室的門開了,兩個警察铐着徐闖往外走。
二龔休息得差不多了,端着茶杯出來續水,飲水機“咕咚咕咚”響個不停,二龔莫名覺得哪裡不對,一轉身,看見仿佛中間隔了一條楚河漢界的兩支隊伍。
隊伍又靜又齊整。
他臉色稍霁:“兩邊領頭的,把信息收一下。”
應悄雙手揣兜站在最前面,隔壁二中則是選出一個走在潮流前線的人充當門面。
二中的排頭兵乜了她一眼,排頭兵把兔毛耳罩當圍脖戴,身上穿一件繡滿牡丹的花襖。
可能因為口罩焊在臉上的緣故,醜的地方變少了,整個人帥得有一定水平,和周圍人簡直不在一個圖層。
臨西市屬于北方,個子高是刻在基因裡的。
少年不僅穿得潮,個子也比其他同學高。
短暫相觸的視線如短兵相接,兩個人默契地移開目光。兩個網吧除了二中三中的學生,還有一部分職校生。那群職校生被拎到一邊單獨訓,大廳一下子寬敞不少。
應悄把收上來的信息交上去,随口問:“警官,怎麼處理我們啊?”
“怎麼處理?”翻看信息的動作一頓,二龔冷笑一聲,“通知學校呗!這有的人高二高三了還來上網……可長點心吧!”
翻A4紙的速度變緩:“……東方長海,哪位是東方長海?”
“還有一位——”二龔不知是氣的還是樂的,“西門春燕。”
交上來的白紙裡,有五個叫長海的,三個叫春燕的。一堆假名字裡,東方長海和西門春燕最醒目。
“東方長海,西門春燕,”二龔點了點A4紙,“别藏了,亮個相吧。”
群衆們自動往後退,把大舞台讓給東方長海和西門春燕。
西門春燕第一次受到這樣的關注,一時間很無措。兩人的“友誼”是從“捉迷藏”開始的,本來也不算多深刻,出賣也是順理成章:“我是學他的,而且我都把那個名字劃、劃掉了……”
兩個疊在一起的口罩往下掉,伏知時伸手摁緊口罩邊緣的固定條,皮笑肉不笑地哼出三個音:“二五仔。”
被二五仔背叛的後果是和他一起窩在一個小房間罰抄假名字一百遍。
小黑屋的門沒關緊,外面的對話一清二楚。
“高一8班,你高一8班的啊?這麼巧?”二龔摸出手機,“我老媽就教你們班,我給她打個電話……”
路過的女警把門一關,立刻消音。
二十分鐘後,一道高音直接穿透了門闆:“都以為自己是清華北大的是吧!”
“哐”的一聲,小黑屋的門被打開,二龔沉着臉站在門口,掃一眼裡面撅着屁股抄假名的二五仔,上前挨個核實了紙上的信息。
每張紙上都寫着三中。
二龔把紙揉成一團砸在地上,指着屋裡屋外兩夥人:“惡不惡劣?我就問你們惡不惡劣?!當人民警察陪你們玩兒呢?!有的在那捉迷藏,有的在那吐口水,還有的撐着傘站樹底下龇着牙樂,我都不想說你們!三中的寫二中,二中的寫三中!真當自己是清華北大的?犯了錯惹了事把罪名往隔壁一推?多大了?啊?我問!你們!多!大!了!”
二龔剛才一直在核實信息,最後發現那群學生沒有一個是二中的。
氣得他頭腦發懵,沖進來一查,小黑屋裡又全是“三中”學生。
敢情東方長海和西門春燕是來活躍場子的,大戲都在後面。
憋了一肚子的邪火總算發洩出去了,二龔緩了緩,決定抓幾個典型配合他演一出“殺雞儆猴”:“來,剛才點名批評的那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