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鈴鈴——”
下課鈴剛響,卓越背着張鼎飛跑出門,張鼎是班裡同學,患有小兒麻痹症多年,平時都靠同學們背他去食堂搶飯。
跑速太快了,張鼎被颠得一上一下,跟過山車似的:“你慢……慢點啊。”
“還慢?再慢咱别吃飯了,改吃泔水吧。”
卓越沒誇張,三中隻有一個食堂,一到放學點,各樓學生如遮天蔽日的蝗蟲一般湧向食堂。
中午的時間就那麼點兒,住得遠的走讀生也在學校吃,食堂超負荷運轉,能不能吃上飯取決于搶飯的速度。
剛開學那天,伏知時沒看懂這個操作,别人都恨不得把鞋底掄出火星子,隻有他——
松弛得可怕。
路過的應悄一把薅住他的手腕:“晃什麼呢?跑啊!”
男孩子被薅了一個趔趄,但還是跟上應悄的腳步,眼神清澈地問:“為什麼都在跑?難道說要去炸食堂?”
應悄不理解:“你在二中沒搶過飯?”
“搶飯?”伏知時也不理解,“三中鬧饑荒啊?吃個飯還得搶?”
人教人,教不會,但事教人,一次就夠。
應悄沒再管伏知時,等他慢悠悠晃進食堂時,食堂阿姨都準備撤盤子了。
伏知時當時端着餐盤在食堂晃了一圈,每個窗口都被掃蕩一空,連點肉湯都不剩。
“……”真是鬧饑荒啊。
他揣着兜準備離開,路過應悄時,女孩子腳一伸攔住他,将桌子上那罐旺仔遞給他:“同桌,喝這個墊墊。”
伏知時剛喝了一口就品出味兒不對,定睛一看——
旺子。
第二天他就學乖了。
講台上,龐斌拍了拍手上的粉筆灰:“同學們,下——”
“課”字還沒說完,伏知時已經跑出教室了,龐斌笑了笑,指着伏知時即将消失的背影說:“你們班同學很喜歡和時間賽跑喔。”
三中的食堂不大,有些同學雖然打了飯,但是沒座位,隻能端着餐盤在過道上吃。
應悄和虞小滿提前占了一張桌子,卓越打完飯端着兩個餐盤走過來,他沒手兜着張鼎,張鼎自覺地勒着他的脖子,兩條小短腿繞在他的胸前。
卓越喘氣不順暢,臉都憋紅了。
“卓越!這兒!”
“咱班團寵呢?”坐下來後,卓越四處張望。
隔壁班的姚舜禹指着張鼎說:“不在這呢?”
都在一個樓層,9班同學輪換着給張鼎當“腿”的事情人盡皆知,姚舜禹下意識以為張鼎是9班團寵。
應悄知道他在說誰,于是道:“他沒來食堂。”
姚舜禹後頸一麻:“你們看不見他?”
“看不見誰?”卓越一臉奇怪。
應悄知道他怕這些,故意搞他心态:“你看什麼呢?這哪有人?”
“我靠你别搞我——”姚舜禹擰過身子,正對上張鼎咧着嘴陰笑的表情,這人眼白占了大部分,就這麼翻着眼珠盯着他,“啊啊啊啊啊——”
“你叫什麼?”卓越嫌他吵,伸手摸了摸脖子,“奇怪,今天也沒背張鼎啊,怎麼打飯那會兒覺得脖子勒得慌……”
尖叫戛然而止,姚舜禹找回一點理智,佯裝鎮定道:“你們在吓我。我不怕。”
“這兒沒人?”伏知時拎着一兜飯盒跑過來,擡手指着張鼎那個座位,“那我坐了啊。”
“啊啊啊啊啊啊——”姚舜禹一把甩開筷子,抖着身子撞開伏知時就跑。
一邊跑一邊尖叫,和尖叫雞沒兩樣。
座位上的人恰好在這時轉過腦袋,伏知時懵了一秒,笑着說:“是你啊張鼎,不好意思,我剛看走眼了,以為是頂假發呢。”
“還真把他給吓着了。”卓越比了個大拇指,“厲害啊伏知時,舉手投足間有種老藝術家的從容。”
伏知時有點茫然:“誰?你說誰把誰吓着了?”
應悄拍拍桌子,淡定地岔開話題:“沒事了,坐下吃吧。”
“你這裝的什麼?我嘗嘗。”
“一起吃。”伏知時說,“我一個人也吃不完。”
飯盒都是王媽送來的,估計從王傲華那裡知道自己生日了,燒了六七樣菜,非常豐盛。
“還得是家裡的飯菜好吃,”卓越邊和虞小滿搶排骨邊說,“我們三中食堂以前的口味也不差,誰知道這學期換承包商了,難吃一批。”
應悄:“校長也換了。”
虞小滿最終搶到了那塊排骨:“小賣部也不是原來那個老闆了。”
“好男不和女鬥。”卓越轉而去夾别的菜,“校長、食堂承包商、小賣部老闆,整個一個大換血啊……真行,三中現在沒一點活路。”
“這菜誰炒的?手藝絕了啊。”
在聽見卓越的抱怨後,伏知時有點走神,他來三中一周了,覺得不到“沒一點活路”的地步。
“菜誰炒的?”卓越又問了一遍。
“王媽吧。”應悄側過臉看了一眼伏知時,替他答道。
伏知時這會兒回神了:“王媽。”
卓越皺了皺眉:“你怎麼知道?”
應悄:“……猜的。”
卓越:“猜這麼準?那你猜猜我秋褲什麼顔色。”
應悄撚了撚手指,佯裝在算:“大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