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姐至今流落在外,小賣部全是假冒僞劣,食堂吃出鋼絲球……真的忍不下去了,賈濟威什麼時候退休?
-再等二十年。
-校慶不僅整了一個手語報幕,還逼着我們班聽障生出節目,我說夠了。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明白了,你想盤他。
-盤他大爺的!誰來?
早自習,手機在校服兜裡一直震,應悄一邊調整成靜音一邊翻消息。
可能因為上一任校長和這一任校長對比太鮮明,不少人想盤他。
眼看情緒要失控,應悄編輯了一條信息。
-獅子座:别啊,你們沒見着胡旗打印了兩百張退學申請表?
“哎哎!後面幾排小點聲!”李秀峨敲了敲黑闆,“叫這麼歡,要不你們上來說?”
底下安靜了,她繼續說:“明天八點半校門口集合,學校統一安排學生坐大巴去隔壁市參觀博物館。”
歡呼和尖叫聲強勢地灌進她的耳朵,李秀峨任由他們鬧了一會兒,然後擡起右手頂住左手手心,示意他們安靜:“我還沒說完。”
趁李秀峨在黑闆上寫字的功夫,伏知時從後門閃進班,前兩天剛調了座位,兩人被調到了教室右邊靠窗的位置。
伏知時點了點應悄的後背:“同桌,讓我進去。”
“下次再遲到你别進了。”為了讓出位置,應悄整個人貼着課桌邊緣,感受到身後有股力量壓着她滑過去。
“覺不夠睡啊朋友。”伏知時抓了抓被風吹得亂糟糟的頭發,分了一罐正版旺仔給應悄,“我快困成傻子了,等紅燈都差點睡着。”
應悄轉過罐身一看,又是布依族的民族罐。她突然想起上學期期末,兩人在藏拙小吃談事,當時他的斜挎包一側就拴着個旺仔民族罐。
似乎是東鄉族。
“你攢民族罐啊?”
伏知時單手叩開易拉罐的拉環:“啊對。”
“攢這個做什麼?”
一個旺仔罐子,攢齊五十六個民族還挺難的,又不值錢,放在家裡還占空間。
“不做什麼。”眼底的困意被迷茫蠶食,他說,“欠一個小朋友的。”
伏知時不想多聊這個話題,偏巧講台上的李秀峨精準地調動起了大家的情緒:“這次學校帶你們去參觀博物館是有任務的,來,都看黑闆。”
黑闆上面寫着三個遒勁有力的大字——望春秋。
“參觀回來以這個題目寫一篇作文,字數不少于八百字。要求也很簡單,從展覽出來的文物裡面随便挑一件圍繞着寫……”
“老師,我能不去嗎?”卓越問。
胡子涵舉手:“老師,我家子涵也不想去。”
“出去玩還寫作文有什麼意思啊,還不如在家睡覺呢!”
四周都在唱衰。
“可以,本次活動不強制參加。”李秀峨扔掉粉筆,習慣性地搓了搓沾着粉筆灰的指肚,“但醜話說在前面,不去的同學,也得寫作文。班長,你記得多拍點照片,回來打印出來貼黑闆上。”
周圍就這個事兒聊得熱火朝天,應悄把企鵝群拖出來,幹脆利落地點了全員禁言。
在她發完那條消息後,企鵝群一下子冷場了。一分鐘前,群裡冒出一條狗狗祟祟試探的新消息。
-17:這老小子什麼時候混成賈濟威軍師了?不然,連他一起盤?
“什麼時候集合?在哪兒集合?”伏知時來得晚,沒聽清前面的内容。
應悄:“明天八點半,學校集合。”
指尖不小心誤觸屏幕上的普通話轉文字功能,應悄沒看群,裝手機進兜裡時,那條消息悄悄發送成功。
于是就形成了一種很詭異的局面。
上一條,群主在苦口婆心地勸大家:慎重,别忘了胡旗的200張退學申請表。
下一條,群主狂妄地放話:明天八點半,學校集合。
次日。三中學生多,一個博物館塞不下那麼多人,這次選擇了錯峰出行。
應悄坐在前面,她有點暈車,坐不了後面,開車的過程中必須保證通風。車開起來後,輪胎滾着碾過地面,輕微的颠簸感加上車内混雜的皮革味,體感和嗅覺的雙重打擊。
她從上車開始就假寐,根本不清楚旁邊坐了誰,但聽動靜大概能猜出來是誰。
自從八班以班級名義随了一些禮後,伏知時有事沒事就捏着他的套圈遊戲水機玩兒。
“你還剩幾個圈?”彭湃問。
“一個。”伏知時摁下操縱杆,最後一個圈成功套進遊戲水機裡的豎針。
“這麼絲滑?怎麼做到的?”
“概率問題。”
兩人交流技術的聲音落在耳畔,剛好大巴猛地一個急轉,腦袋重重地磕上邊上的玻璃,人在不舒服時對周遭的環境很挑,應悄懶得睜眼,隻說:“别吵啊。”
伏知時停下來,把套圈遊戲水機塞給彭湃,手指豎起來“噓”了一聲,然後說:“自己練。”
彭湃有點茫然,這遊戲機他跟伏知時借了幾次都沒借來,現在有種突如其來的幸福。
隻見前面那人扯掉耳朵上的兔毛耳罩,随手給他鄰座戴上了。
“這個隔音,”男孩子的手指抓着兔毛耳罩将兩邊對齊,“戴這個睡吧,沒那麼吵。”
摩擦帶來的靜電電了一下她的耳朵。
她恹恹的,沒工夫想别的,隻敷衍地誇了一句:“感動中國十大人物我投你一票。”
路過的風順着窗隙遊進來,大巴穿過隧道,隧道裡的光影和風一起流淌,應悄閉上眼,但能感受到光線在遊走。
一隻手橫過來,她陷在半夢半醒的光景裡,就這樣任由那隻手在眼前亂晃,直到“噗呲”一聲——
橙皮對折,橙皮表面受力,擠出一簇簇的橙子霧,霧在彌漫,空氣變得酸甜,一下子沖淡了暈車帶來的不适感。
坐在後面的彭湃扒着靠背看過來,小聲問:“哥,你幹什麼呢?”
“啊?”
剝開那顆圓滾滾的橙子後,伏知時轉過臉想問應悄要不要吃,卻看見她皺着眉,臉色極差,可能是暈車。
但她全程一聲不吭,忍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