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悄不擅長說書,但昨晚,有一個擅長說書的也在現場。
她哥。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我們時哥哥劈手從黃毛手裡奪過棒球棍就是一扔!”姚舜禹一邊進行無實物表演,一邊配詞兒,“那一棍‘嗵’的一聲,登時砸垮了半堵牆——”
以邵敏榮為首的一衆三中同學聽得津津有味。
“這一聲‘嗵’,可惹惱了那群小黃毛,撂話絕不可能讓我們豎着離開!”
“那你們怎麼離開的?”
嘴唇有點幹燥,伏知時無意識地探舌潤了潤:“還記得那輛出場隻有一秒的帕薩特嗎?”
應悄一把揪住姚舜禹的領子,簡短地總結道:“沒錯,賈校長又開着帕薩特回來了,是他……”
“是他!”姚舜禹被拽了一個趔趄,他順勢走到賈濟威身邊,“是他!是我們偉大的校長,以螳臂當車的力量!救了我們!”
姚舜禹吹了吹賈濟威臉上的淤青,又托起他打了石膏的左臂:“瞧把我們校長揍的。”
“那這樣說……”邵敏榮思考了一會兒,他沒被帶偏,“那也不能改變他的惡行!又是攆狗又是趕人,要不是他縱容,食堂經理和小賣部老闆能那麼狂?我現在都能給他列出來七宗罪!”
賈濟威摁了摁眉心,這幫孩子吵得他頭疼。
“什麼惡行?真當我是無惡不作的壞人了?”他輕描淡寫地說,“别的不說,我既然從甄校長手裡接過接力棒,就不會壞了她辛苦打下來的基業。”
“那攆狗趕人呢?食堂小賣部怎麼解決?”
一群學生嚷着要一個說法。
“什麼趕人?”賈濟威避重就輕道,“我趕的我自己老婆!有問題?”
甩下這句後,賈濟威飛速離開“戰場”。
拐彎上樓時,一下子想起開學前兩天,他拎着果籃去甄良芳家坐了坐,想請教關于管理三中的心得。
“心得嘛,的确有很多。”甄良芳拿着眼鏡布在擦老花鏡,老花鏡上附着的灰塵被擦去,還回一片明淨,“說多了隻怕幹擾你,所以我就說一個吧。”
“老師您說。”賈濟威放下削皮刀,将削好的蘋果擺在甄良芳面前。
甄良芳戴上老花鏡,慢慢道:“三中的孩子會保護你的。他們保護你,你也要保護他們啊。”
“老師……”賈濟威心神一震。
“……好了,我的接力賽跑完了,下一棒,隻看你怎麼跑了。”
下一棒,輪到他跑了。
校長辦公室,賈濟威推開窗子,看了一眼底下亂成一團的學生們,他從抽屜裡找出一個喇叭,擰開開關沖着下面:“學校糟蹋成這樣,等我收拾呢?”
其實賈濟威那都不叫解釋,但他起碼給了一個态度。
三中學生決定最後給他一次機會。
其後一周,食堂承包商撤出,食堂換成學校後勤部負責,小賣部的老闆也不敢賣假冒僞劣了,也不是不敢,是屯的假冒僞劣的貨都在上回讓學生們搜刮出來拿鞭炮炸了。
他想賣也沒得賣。
“我丢啊,原來那個承包商沒換,就是上學期咱們食堂有兩個承包商,這學期走了一個承包商,他們一家獨大,沒有競争,可不就飄了嗎……”卓越說,“而且,剩下的這個承包商據說和咱們甄校長有點親戚關系。”
彭湃捧哏:“真是誤會賈校長了。”
“他還挺損,自己抹不開面子讓承包商走,反過來利用我們把事情鬧大,”柯甯說,“老壞蛋一個。”
中午休息時間,應悄懶得來回兩邊跑,幹脆留在學校。
聽大家聊了會兒,應悄突然想問:“卓越,你倆的節目排練的怎麼樣啊?”
“說到這,”卓越抓着伏知時的手站起來,“寶貝,來,走一個。你唱我跳,給大家演一個。”
伏知時甩開他的手,笑着說:“誰是你寶貝,滾。”
“誰唱誰跳?”應悄以為自己沒聽明白。
“我唱,”伏知時說,“卓越跳。他說他小時候學過舞,有基礎。”
卓越搭着伏知時的肩:“誰讓我們班小天鵝不願意穿女裝了呢,隻能我上了啊。”
兩人早就為這場演出備好了服裝,裙子的顔色從淡粉過渡到殷紅,兩側是菱形露腰的設計,胸口連起來一圈用珠子串成的流蘇。
一幫人輪流傳看這件禮樂崩壞的裙子,柯甯嘶了一聲:“這麼騷?你不會是自己想穿吧,卓越。”
應悄後腰抵着乒乓球桌,有點出神地看着那件裙子。
印象裡,她見過伏知時穿女裝。
那天,黃鶴拿後置攝像頭對準男孩子,他身旁圍了一圈人,都想看他裡面穿的什麼。
——楚漢的直裾長衣。
很正經,裹得也很嚴實。
記得伏知時當時頭發有點長,都快遮住眉眼了,但他擡起頭往鏡頭這邊看時,一下子有種鋒利的攻擊性。
他幾乎隻用了一秒就鎖定了鏡頭,微皺着眉的樣子弄碎了女性服裝帶來的柔軟。
隻剩下冰冷。
“也不是騷。”應悄回過神,她認真地想了想,“是妖。太妖了。不适合我同桌。”
伏知時拍拍應悄的肩:“終于有人懂我了。”
如果是班裡開的聯歡晚會,他或許會穿,但校慶這麼大的舞台,真穿了卓越選的裙子,他也别要名聲了。
三中那幫吃瓜群衆估計又得傳他太妖了,又嬌又妖。
他是真的聽不得。
卓越打了個響指:“三分騷七分妖,和咱們要唱的歌風格很搭好吧。”
“什麼歌?”應悄問。
伏知時說:“癢。”
“……你們開心就好。”
她實在很難想象伏知時在台上唱黃齡的《癢》,然後卓越穿着這件又妖又騷的裙子在前面舞啊。
這種搭配倒是激起了其他人的好奇心,都鬧着想看,卓越挺願意表演的,但伏知時明顯不願意,找借口道:“我同桌想我了,我過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