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查可能做夢也沒想到自己都往生了也不得安甯。

前往小香山的路上，沒有人傷心，老查在生前葬禮上說的那番話冥冥之中為今天做好了鋪墊。

他教過的孩子們坦然地接受了他去世的消息。

“學校附近那個廢棄大樓還記得吧？”

“記得啊，搞教育的大佬出資蓋的嘛，說是計劃蓋一棟最牛逼的補習大廈，我吓都吓死，還好樓沒蓋成……感謝雙減。”

“那棟樓就是老查出資蓋的，老查真是，一輩子搞教育，我看他搞教育搞瘋魔了。瘋魔，褒義詞。”

聊完廢棄大樓，話題又扯到太陽能念佛機。

“我還買了十個太陽花造型的念佛機，到時候圍着墳頭搞一圈，老查不得熱鬧死。”

“人都讓火化爐挫骨揚灰了，你快别折磨他了。”

“怎麼叫折磨呢？這全是愛！”

全是愛三個字一出，應悄心想完了，大巴車馬上變成演唱會現場。

“如果你不愛我，就把我的心還我——”

卓越很喜歡熱鬧的氛圍，他站起來，拿着喇叭邊唱邊搖人和自己一起唱：“你用愛換走青春，我還留下了什麼。”

柯甯在幫他找伴奏，五音不全搖頭晃腦跟着唱。

伏知時也揮起手：“就跟我一路狂奔，就不要想太多。”

“都來，一起唱！”

喇叭沒有修音功能，隻有放大聲音的作用，卓越已經唱嗨了，他的情緒帶動了所有人，伏知時捏着應悄的手，快速說了一句：“小朋友，一起唱。”

說完繼續加入K歌環節，手握成拳頭當話筒：“癡情不是罪過，忘情不是灑脫！”

應悄隻能陪她男朋友一起玩兒：“你說到底為什麼，都是我的錯，都把愛情想得太美，現實太誘惑！”

旅遊大巴直接變成移動KTV。

“歪？歪？”肩膀頂着手機放在耳邊，司機試圖聽清那邊在說什麼，“卓總？你說什麼？”

卓媽被那頭的“一個女人的心不僅僅渴望得到的一個承諾”說唱硬控了十秒，實在沒忍住：“愛情，不是随便許諾，好了，不想再說了。”

說着，就把電話挂了。

司機：“？”

移動KTV一路開到終點，小香山飄着霧蒙蒙的小雨。

淩晨三點，這幫人穿着同款一次性雨披做賊似的直奔山頂，老查可能喜歡一覽衆山小的感覺，家屬按照他的要求，把他葬在小香山墓園的最高點。

“我去，爬上來給我整餓了。”

爬山很消耗體能，卓越帶頭搜刮能吃的供品：“沒事，供品都能吃，放着也是浪費。”

正搜得起勁，三道強光射過來，手電筒的光太刺眼了，伏知時本能地伸手擋在應悄眼前，他眯起眼往對面看，看清楚來人是誰後不由得一愣：“方哥。”

“我去。”

無端來了一陣風，風吹起方塵雅及腰的長發，一幫小孩拿雨披兜着瓜果供品的畫面太震撼，方塵雅徹底服了，指着他們對身後四個同事說：“看到沒？陵園購來了。”

九班衆人：“……”

“想來就來，至于偷偷摸摸的嗎？”方塵雅讓保安下山一趟，把敬香叼上來，“我差點以為墓園遭盜墓賊了。”

敬香分出來三炷，風太大了，方塵雅往後看一眼：“嘬嘬嘬。過來幫個忙，擋風。”

伏知時說：“哥，記不住我名字也沒事，别老嘬行嗎。”

方塵雅笑了笑：“糟糕，讓你發現了。”

打火機對準敬香點燃，他又說：“原諒哥，年紀大了記性不好，六月七月我一直在接待你們三中的學生，人實在太多，真記不住名字。”

中指和食指夾着敬香，大拇指頂在香的尾部，方塵雅把香舉起來，敬香頂着眉心，香頭對着老查的墓，然後彎腰拜下去。

“老查，我們來看你了。”

三炷香慢慢燃盡，天邊露出魚肚白，潮濕連綿的雨被太陽驅逐。

天放晴了。

下山的時候，方塵雅特意放慢腳步，沒帶專業的設備，隻有手機，他調好參數，鏡頭對準嘻嘻哈哈下山的小年輕“咔嚓”一聲。

然後加快腳步，和這段緣分最後走一段路，快到山腳了，他笑着說：“沒發現老查的墓在山頂最高處嗎？上下山一趟起碼三小時。”

“确實，以後再來得自備幹糧。”

“笨呐你們。”方塵雅聽着山間的鳥鳴聲，嘴角的笑淡了一點，“以後别來了，各奔各的前程，都往前看……轉自老查，你們查老師的意思。”

從小香山回來後，日子過得平平淡淡。

直到距離三校聯辦運動會的日子越來越近，二中和三中爆發矛盾的次數日漸增多……平淡不下去了。

下午最後一節是班會課。